我死死地掰著許德昶的手指頭,勉強才能呼一小口氣。</br> 斷斷續續地擠出來一句話:“冤有頭,債有主,殺你的是李永輝,他也是被你害了!”</br> “我是在幫你,我要是死了,就沒人能幫你了。”</br> 許德昶神色更為猙獰。</br> 他手上的力氣頓時又變得奇大無比,我悶哼一聲,感覺脖子都要被他夾斷!</br> 似乎我說的話,又刺激到了黃珊珊一樣!</br> 此刻許德昶完全沒有意識,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已經快要了我的命……</br> 肺里的空氣越來越少,我臉也憋得通紅,心里頭升起一股子強烈的不甘。</br> 我該不是要折在這里了吧?!</br> 視線都開始變得模糊了起來,忽然,咔嚓一聲!同時響起的還有悶哼。</br> 脖子上的手一下子就被松開了……</br> 接著就是一只手扶住了我的肩膀,陳瞎子聲音難聽無比:“這黃珊珊想要十六的命!劉文三你還說讓我不用過來!再不過來,十六就被掐死了!”</br> 我意識都快模糊了,陳瞎子來了!讓我心頭大喜!</br> 緊跟著人中的位置就是一陣劇痛!我猛地一下清醒過來,大口大口地喘息著!</br> 出現在我面前的,果然是陳瞎子和劉文三。</br> 陳瞎子將被打暈的許德昶拖到了旁邊田埂上。</br> 劉文三則是一手扶著我的背,另一手還在掐我的人中。</br> 我推開了劉文三,肺里面火辣辣的,大口呼吸了幾下,腦子里那缺氧的感覺才被甩掉。</br> 后怕地看著黃珊珊的尸體,她眼睛睜著,卻剛好是看著我的眼睛。</br> 和她對視,我只覺得如墜冰窖,渾身都是細密的雞皮疙瘩。</br> 不知不覺間,她身上的白毛又變多了一些。</br> 我眼皮狂跳,也不再說話,直接從旁邊的木箱之中,取出來了另外兩樣接陰法器。</br> 白術之中,用白仙刺猬皮做的一張手帕,內側是正常柔軟的毛巾,外側則是尖銳的針刺!</br> 整張手帕被攤平的話,呈現一個橢圓形,并且內側還有幾根繩套,剛好是讓五個手指頭都能穿過去。</br> 陰生九術中,這叫白氈,可以鎮母尸!</br> 這其實就是奶奶不會鎮尸的原因之一。接陰婆又怎么可能只能被動接陰的?</br> 總歸還是奶奶年紀大了,加上命太薄,很多東西都用不了,也不敢做。</br> 另一樣東西,則是那把接生過我的匕首。</br> 我直接一巴掌將白氈按在了黃珊珊的肚皮上!</br> 白氈硬生生刺入了泛青色的皮肉之內,有一股死木的感覺。</br> 硬按下去,就像是將手指頭戳進泡沫里頭似的,我身上泛起更多的雞皮疙瘩!</br> 也就這一下,黃珊珊身上的白毛緩慢地枯萎消退!</br> 白術只是鎮尸的一種,包括柳術,甚至還有我沒用的狐術,接陰婆的手段很多,如果全部融會貫通,其實很多母煞,都能制住!</br> 我冷冰冰地看著黃珊珊眼睛,才聲音沙啞地開口:“你不想好好的生,那就不用你配合了。”</br> 緊跟著,我瞇著眼睛,視線落至她的肚皮上,直接就要下刀!</br> 忽而,手里頭冰冷的感覺變得更強,似乎還有什么東西要掙扎一樣。</br> 我用力按著白氈,黃珊珊就只能躺著,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有白仙鎮住她,她此刻也沒辦法化煞!</br> 下一刻,黃珊珊那兩條斷腿似乎挪動了一下,就像是她要自己分娩了似的。</br> 不過我卻沒有再給她這個機會。</br> 匕首直接劃破了她的肚皮,伸手進去!</br> 粘稠冰冷的感覺包裹著我的手掌,很快,我就摸到了冷硬的陰胎,將它直接從黃珊珊的肚皮里拽了出來!</br> 月光之下,陰胎蜷縮在一起,胎兒已經完全成型,暗青色的皮膚,頭上有一些粘稠的液體,裹住了頭發。</br> 這是一個男嬰,皺巴巴的像是個小老頭似的,雙目也閉著,沒有絲毫鬧祟的感覺……</br> 我面色凝重,卻不敢有任何的松懈!</br> 臍帶是和母體唯一的聯系。</br> 丟下匕首,我又拿起來剪刀,快速地剪斷臍帶。</br> 下一刻我沖著劉文三喊了一句:“文三叔,你再鎮她一次!就像是謝玉潔那樣,別給她再鬧祟的機會!”</br> 劉文三立刻動手,用桃木釘開始鎮尸。</br> 我則是用命數稱給陰胎稱重,足月的男嬰,重量也不輕,足足有八斤二兩!</br> 緊跟著,我就又取出來了木箱里頭用黃術制成的黃皮襖。</br> 單手關了木箱后,將黃皮襖鋪在上面,用隨身攜帶的筆,在黃皮襖內側上寫到:“麟兒重八斤二兩,生于丁酉年,辛亥月,丙辰日,辰時,雞屬相。”</br> 接著,我才將黃皮襖給陰胎穿在身上。這樣一來,就算是已經開始用黃術送陰的起手式。</br> 從現在開始,陰胎就決不能落地!此刻落地,陰胎就會和黃仙一起化煞。那時候它就不是簡單的嬰靈,而是成了有家仙護身的鬼嬰,沒人鎮得住!</br> 本來正常接陰之后,都應該和母尸報喜。</br> 可黃珊珊想要我的命,她怨氣太重,根本不想孩子出生,半點兒都不配合。也好在她腹中的陰胎因為懷孕足月,想要能投胎,沒和我鬧。不然的話,我也沒辦法接陰出來。</br> 此刻,劉文三已經將她的頭,以及雙臂,胸口,都釘入了桃木釘。</br> 我也在用針線給她縫上了肚皮的傷口后,才沒有語氣地說了句。</br> ”娃子無辜,它想出來,你不能不讓它出來。”</br> “你心里頭有恨,也是冤有頭債有主,聽不慣我說的話,那也是事實。”</br> “子母煞會為禍一方,害人不淺,天自然不容,現在鎮了你的尸,你莫要再胡鬧,還能好好走一程。”</br> 說完之后,我才粗重地喘了幾口氣。</br> 劉文三給我豎了一個大拇指,他眼中都是驚奇。</br> “十六,你小子成才了啊!這些說道,劉陰婆怕是都沒使過吧?”</br> 我勉強地抽起嘴角,卻笑不出來。</br> 陳瞎子也看了我一眼,他微微點了點頭,接著說道:“十六絕非常人,陰生子做接陰婆,本就占據了人和,劉陰婆將這飯碗交給十六,這怕是她這輩子做得最正確的決定。”</br> 我苦笑道:“文三叔,陳叔,你們就別夸我了,這事兒,可還沒完呢。”</br> 劉文三眉頭一皺,他說道:“沒完?你不是接陰出來了么?這尸也鎮了,鬧不了祟,剩下的不就是讓許德昶帶他兒子回去供奉。”</br> “你再去點墓?”</br> “大不了讓陳瞎子附贈超度一下這黃珊珊,已經很給他面子了吧?”</br> 我深吸了一口氣,搖了搖頭:“不,點墓的事情暫時還做不了,這陰是接出來了,不過這一次不能供奉,要送陰。”</br> 劉文三一臉不解。</br> 陳瞎子灰白色的眼珠子卻忽然動了動。</br> 他定定地看著我,略有幾分驚疑:“你,還要送陰?你竟然能送陰了么?!”</br> “陳叔,你知道這個?”我心頭也有兩分驚訝。</br> 陳瞎子沉默了片刻,忽然道:“我有幸曾見過你爺爺出手一次。你或許沒見過他。”</br> “按照時間算,你出生的時候,他應該已經死了。”</br> 我聽得怔住了。</br> 陳瞎子,認識我爺爺?!</br> 不過莫名的,聽到別人說我爺爺,我心里頭就有幾分說不出來的難受。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