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王家傻子才扭過頭看向我們。</br> 劉文三一手扶著鍘鬼刀,另一只手已經摸到了卜刀上。</br> 狼獒蓄勢待發,陳瞎子略微躬身,一腿微微前屈,似是隨時準備發力。</br> 我和王家傻子四目相對。</br> 從他眼底里頭,我看到的只有死寂與冰冷殺機。</br> 他站起身來,又是病態地笑了笑,手握住了哭喪棒。</br> “王家專送人喪,小雜種,本來讓你安安靜靜地死,你不滿意。我會敲爛你的頭,將你曝尸荒野!”他聲音很陰翳,透著深深寒意。</br> 劉文三卻罵了一句:“裝瘋賣傻。以為能對付一頭化煞的尸,就這么囂張!”</br> 登時,劉文三跨步往前。鍘鬼刀高舉過頭,狠狠地朝著王家傻子頭頂劈去!</br> 王家傻子陡然提起哭喪棒,他絲毫不躲,大開大合地迎上劉文三的一劈。</br> 嗡的一聲顫鳴!同時還有鏗鏘的碰撞。</br> 劉文三這率先的一刀,竟然沒有討到半分好處,反倒是被一震,讓他蹬蹬蹬后退了好幾步!</br> 我沒有立刻上前,對比劉文三和陳瞎子,我這點兒身手幾乎可以說是沒有了。</br> 只能夠在旁側等待機會!</br> 說時遲,那時快。</br> 劉文三后退的王家傻子也是大步上前,哭喪棒朝著劉文三臉上橫掃而去!</br> 他的動作剛硬無比,哪兒有說話做事那樣的陰翳。</br> 反倒是咄咄逼人!</br> 狼獒忽而一聲厲吼,也是猛撲出去。</br> 王家傻子抬腿就是一腳,剛好踹中了狼獒的側面肩頭,狼獒直接被他踹飛了好幾米外。</br> 陳瞎子也動了,他猛然發力前沖,身體凌空躍起,雙腿朝著王家傻子的肩頭上壓去!</br> 我馬上就想到了陳瞎子的那一招!</br> 他對付劉顯赫叫來那群打手的頭領時候,就是用的這魁星點斗!</br> 劉文三當時還讓陳瞎子別把人當成尸體對付,以免弄出來人命!</br> 王家傻子縱然是身手敏捷,可也免不得露出了破綻,止住了橫掃的動作,也是后退了好幾步!</br> 與此同時,劉文三也止住了頹勢,揮刀再上!</br> 我也瞅準了這個關鍵的時刻,猛然前沖,揮起榔頭也狠狠地朝著王家傻子砸去!</br> 三人群起而攻之。</br> 管他有什么手段,也要飲恨當場!</br> 王家傻子剛好退到了那龍杠旁邊。</br> 所謂龍杠,就是抬棺匠使用的抬棺主梁,又叫做長尺!</br> 王家傻子忽然抓住了龍杠之上的繩結,他一聲爆喝。</br> 將整條龍杠舉起,朝著我們橫打而來!</br> 我面色大變。</br> 根本來不及躲閃,砰的一下就被砸中了胸口,嗓間一甜,哇的一聲吐出口血來。</br> 劉文三的鍘鬼刀也劈入了龍杠之中,他順道著也被砸翻了過去!</br> 陳瞎子身手要敏捷得多,他翻身躍起,竟然剛好踩在了龍杠之上,又是一躍而起。</br> 穩穩當當地便坐在了王家傻子的肩頭!</br> 我滾倒在地,連續滾出去了十幾米,撞到了后院的院墻。</br> 已經忘記了疼痛,甚至來不及去想。</br> 陳瞎子要得手了!</br> 下一刻,陳瞎子雙手鎖死了王家傻子的脖子,雙腿也狠狠盤起!</br> 眼瞅著下一瞬,王家傻子就要被折頭。</br> 可偏偏他猛然朝著后方仰倒,甚至還有身體躍起重摔的動作。</br> 要是尋常人這樣一摔,脖子必定會斷。</br> 他肩頭卻還坐著陳瞎子,那這摔的就是陳瞎子了。</br> “陳叔小心!”</br> 思緒之間我也大吼出聲,頓時覺得胸口一陣氣血翻滾。</br> 劉文三從地上翻身而起,又朝著王家傻子沖去。</br> 狼獒狂奔而去。</br> 砰的一聲,王家傻子重重地砸到了地上。</br> 我眼中驚慌,讓我松口氣的是,陳瞎子臨要砸到地上的那一瞬間,卻陡然變換了動作,狠狠一踩王家傻子的肩頭,朝著后方滾倒出去。</br> 所以這一下,并沒有傷到陳瞎子。</br> 反倒是王家傻子自己吃了這一撞。</br> 我分明聽到了咔嚓一聲。</br> 王家傻子顫巍巍地從地上爬起來,他的肩頭都已經歪扭,剛才明顯要撞到脖子的時候,他自己也挪動了一下方向,才只是斷了肩胛骨。</br> 可想而知,如果剛才陳瞎子沒躲開,恐怕現在就起不來了。</br> 劉文三已然沖至了王家傻子跟前,他鍘鬼刀往下一斬。</br> 鏗鏘一聲脆響,王家傻子再一次揮動哭喪棒,將劉文三逼退。</br> 狼獒也緊跟著撲了上去。</br> 這一次王家傻子就沒機會再踹開狼獒,反倒是被狼獒狠狠地咬中了肩頭!</br> 一聲凄厲的慘叫,幾乎穿透夜空。</br> 王家傻子面目猙獰,他欲噬人的目光死死瞪著我,又抬起腿,膝蓋狠狠地朝著狼獒腹部撞去!</br> 與此同時他用力一甩身體,狼獒被他甩飛起來。</br> 不過狼獒依舊死命地咬著肩頭不松開。</br> 即便是被踹中了好幾下,發出幾聲哀鳴,也絲毫沒有松口!</br> 劉文三和陳瞎子幾乎又是同時沖上前。</br> 只不過狼獒和王家傻子的纏斗,以至于劉文三不敢揮刀,生怕砍中了狼獒。</br> 陳瞎子一躍而起,直接接近到了王家傻子的肩后。</br> 他沒有再做剛才那種折頭的動作,反倒是雙臂勾住王家傻子的頭,雙腿狠狠蹬住了王家傻子的腰間。</br> 他猛然用力,王家傻子又是一聲慘叫,整個身體都被蹬得弓起!</br> 狼獒狠狠地一甩頭,王家傻子的肩頭已經是鮮血淋漓!</br> 劉文三重重地喘了兩口氣,罵道:“陳瞎子,這傻子比尸體還抗揍,你得盤他腦袋!”</br> 陳瞎子雙手陡然變換了一下動作,按住了王家傻子的頭頂,用力一掰!</br> 又是咔嚓一聲悶響,王家傻子雙目圓睜,卻失去了所有的反抗能力。</br> 他砰的一下前傾摔倒,撞在了地上……</br> 狼獒也這才松開了口。</br> 它嘴巴上全都是鮮血,王家傻子的肩頭更是血肉模糊。</br> 我從地上爬起來,心臟更是狂跳不止。</br> “死了?”我喘息了一聲,問道。</br> 真要是死了,我們三人都得攤上麻煩。</br> 陳瞎子才開口說了句:“找那陽差妮子來,他只是暈過去了?!?lt;/br> 我松了一大口氣,死死地盯著王家傻子的,又看了一眼那座墳。</br> 摸出來手機,給徐詩雨打了電話。</br> 她明顯很驚詫,問我難道村里頭又出什么案子了?</br> 我沉默了一下,然后讓她先來,我會當面解釋。</br> 徐詩雨便不再多問什么,告訴我她盡快趕到。</br> 劉文三已經用繩子將王家傻子五花大綁,至于他肩頭的傷口也沒有去管。</br> 按照劉文三的話說,這傻子害人不淺,手里頭有我爸和張水靈這兩條命,是我們知道的。</br> 天知道他還有沒有害人?</br> 只要他交給陽差的時候死不了,多受幾分折磨,就當是給我爸和張水靈討的利息!</br> 我抿著嘴,沒多說話。</br> 在院子里頭尋摸了兩下,從角落處找到了洋鏟。</br> 然后我便一鏟子一鏟子,開始掘墳!</br> 雖說陳瞎子說過,我媽一直跟著我,這王家傻子沒本事把我媽的尸體弄到這里。</br> 但我還是想知道,這里頭埋了什么!</br> 絕不可能就只是一個墳土包,靈位和照片。</br> 剛才被龍杠撞的那一下,還是令我胸口疼得厲害,動作也就利索不起來。</br> 劉文三和陳瞎子見狀,也不多說別的,自顧地去找來了鋤頭洋鏟,來一起幫我掘墳。</br> 約莫半小時后,墳頭才被挖開。</br> 此刻,月亮已經消失不見了。</br> 時間臨近五點鐘,到了天亮之前最為漆黑的時刻。m.</br> 我摸出來一個手電筒,斜著放在旁邊的土堆上打光。</br> 躺在坑底的,是一口紅棺。</br> 棺材并不大,約莫一米八出頭。</br> 只是這棺材紅的,卻令我有幾分心悸……</br> 陳瞎子忽然說了句:“紅棺沖喜,先抬出來,里頭應該放了東西?!?lt;/br> 我們三人下坑,將棺材抬了出來。</br> 棺材上頭,整整齊齊地釘著一排鐵釘封棺,拆除又花了不小的功夫。</br> 終于將棺材蓋子打開,棺內的一幕,更令人瞳孔緊縮。</br> 其中的確沒有我媽的尸體,卻有其它幾樣東西。</br> 鳳冠霞帔的大紅嫁衣。</br> 雞鳴枕,一簇雜亂的絲線,厚厚的一疊紙,木罐頭里頭裝著半罐黃色的粉末,枕頭上放著一縷絲麻,旁側則是木炭,還有一塊銅錢。</br> 除此之外,也有一些我不認識的。</br> 這些東西看似平常普通,甚至還有幾分雜亂,可我卻覺得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br> 它們令我有些壓抑,甚至是不想挪動身體一樣。</br> “果然如此,這滿棺的鎮物,加上這一襲紅衣,這王家傻子的算盤果真是響亮,也怪不得他殺了你爸,又算計著你,你媽卻沒有來要他的命?!?lt;/br> 我心頭狂跳,頓時明白陳瞎子都看懂了!</br> 沒等我發問,陳瞎子才說道:“這紅棺被放置了鎮物之后,便為大殮鎮棺,其靈位遺照供奉你媽,她便應該是棺中人,只要當她出現在這個院子附近,就被鎮入進入,再無出來的可能!”</br> “不過現在,他沒有這個機會了?!标愊棺幽贸鰜泶蚧饳C,拿起來棺內的那一疊厚厚的紙。點燃一角后,將其丟入棺材里頭。</br> 噼啪的火光,混合著一種怪異的香味,院子里頭光線明亮了不少。</br> 雞鳴之聲在耳邊微弱響起,這時也天亮了。</br> 我心頭依舊有幾分后怕,也得虧我媽沒來這里。不然就中了圈套。</br> 隨著棺材被燃燒,火光映射我們的影子跳動不止。耳邊還聽到了刺耳的警笛聲。</br> 這王家傻子也恰逢其時地醒了過來,他死死地瞪著被燒的棺材,幾乎牙關都咬出血來。</br> “小雜種,老瞎子,還有你這個撈尸的,你們燒徐娘的棺材,我必定要你們的命!”</br> 我回頭走到了王家傻子跟前,抓住了他的衣領子,把他的頭拉了起來。</br> 他直勾勾地看著我,眼中怨毒不止。</br> 我舉起拳頭,狠狠地朝他的鼻梁之上砸了下去!</br> 砰的一下!他鼻血長流,鼻子也高高腫起。</br> “這一拳頭,是你害我爸的利息?!迸椋∥矣质且蝗^砸了下去!</br> “這一拳頭,是我替我媽,還有我慘死在井中的姥姥,還有被你爸拋尸到后山的老爺,討的利息!”</br> “你想殺我不假,我也要你還債!”</br> 我低吼了一聲,一拳,又一拳地朝著王家傻子臉上砸下!</br> 他的臉,很快就和開了染坊似的,青紫一片,鮮血長流。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