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大門被完全推開,初生的日光揮灑進入深堂大屋之中。</br> 那巨大的架子約莫有兩米多高。架子呈現八邊形,像是八卦圖案一樣</br> 每一方都選下來一根吊鉤,那些皮便是懸掛在吊鉤之上。</br> 尤其是那蜷縮的幾個人,分明是尸體,就像是相互抱著依偎一樣。</br> 馮保的額頭上汗水密布,我也有種強烈的心悸感。</br> 至于狼獒的小眼睛卻變得興奮充血。</br> 它猛地沖上前,便到了那些人跟前。</br> 下一刻,它竟是一口咬在了一具尸體的肩膀上,狠狠往下一拽!</br> 我看得心驚肉跳。</br> 不過陳瞎子沒有出言阻止,我就沒多說其他的。</br> 狼獒本身就是亂墳崗里頭活下來的兇物,吃的就是尸煞,咬的是鬼祟,要不然也不會那么兇。這么長的時間以來,我也就看狼獒吃過一次陰胎,之后它吃的就只有活雞了。</br> 旋即我也明白狼獒這么興奮的原因。</br> 它早在上來的時候,就聞到了尸的味道。</br> 也正因為狼獒的動作,讓我知曉這幾具尸體沒有其他的危險。</br> 走至近前之后,我還是止不住心頭生寒。</br> 這幾具尸體是沒有皮膚的,裸露出來的干肉早已經風化,形成了干尸的模樣。</br> 可它們給我帶來的冰冷,絲毫不弱于新鮮尸體。</br> 八卦的木架子,上面懸掛的可不就是這幾具尸體的皮么……</br> 狼獒拽開了一具尸體,以至于這些尸體也分散開來。</br> 它們并不是相互依偎抱在一起,而是抱著一樣東西……</br> 那是一塊石碑,青黑色的石塊浸了不少血,透著一股暗紅色。</br> 我感覺心臟都被捏住了一樣,呼吸變得艱難了許多。</br> 這石碑上有刻字。</br> 我喃喃地念了出來。</br> “光影之葬,上地之山,若伏若連,其原自天。</br> 于庚子年,戊寅月,己未日,取黃道之吉,氣滿之時,合人精之氣,葬入墳塋。</br> 宅主名髻娘,生于山中,死于山中,乘山龍之氣,登羽化之門。”</br> 第一段拗口的文字,便說明了這里的風水宅,采用的是光影葬法,以及其風水蘊含的含義。</br> 并且還有安葬在這里的人是什么時候落葬的,以及她的目的。</br> 當然,這只是碑文的抬頭,其下詳細地介紹了髻娘這個人的生平。</br> 她本是這髻娘山方圓百里聞名的風水師,以風水術造福百姓。</br> 天賦極佳,三十余歲風水術便登峰造極,獨創光影葬法,聲望在外。</br> 不過性格卻很特殊,喜歡奴役男人,收攏了不少面首。</br> 結果卻遭人算計,中了一種蝕骨不化的毒,名為尸頭菇,人面滿須,頭成猴相,命不久矣。</br> 她將算計她的人殺了之后,剝皮示眾。</br> 接著就開始修建髻娘墳,并且要求每年髻娘山外的人都要送尸入山前的橫朝山,她會派遣手下人去取尸。</br> 這尸體的要求,要是未滿二十四歲的未婚男人,便是髻娘娶夫的由來。</br> 髻娘墳修好之時,她早已經毒發,憋著那口氣下葬,只求不死。</br> 她還準備了數九之隨從,到了天道吉日吹響嗩吶,恭送她羽化。</br> 當我將這些內容全部念出來之后,覺得胸口壓著一口氣似的。</br> 這髻娘墳的陰陽宅,已經是修建于百多年之前。</br> 她修宅的原因,竟然是因為她被人算計中毒將死。</br> 是不想死么?所以才用這種方式求存?</br> 憋著一口氣不死下葬,想要羽化,再在這生氣環繞的穴眼之地,豈不是就成了活尸?!</br> 再看這架子,還有地上的尸體,可以見得這髻娘之后對男人有多痛恨。</br> 竟然在陰陽宅之中剝皮殺人,絲毫不畏懼其兇性會破壞宅中風水。</br> 正當我思索之間,馮保忽然說了句:“羅先生……尸頭菇,人面滿須,頭成猴相,是不是就外面那個尸體?他應該沒上來過吧?那這到處都是毒?”</br> “咱們可得小心,萬一中那種毒,就死得面目全非了……”</br> 我回過神來,也點了點頭。</br> 陳瞎子眉頭緊鎖,才說了句:“那這髻娘可能是活尸的話,這里就更危險了,十六,趕緊找張九卦。咱們不要久留。”</br> 我深吸了一口氣,低頭盯著羅盤看著,進了這里,羅盤卻像是失靈了一樣,指針隨時都在變化,根本不能確定方位。</br> 我只能憑借外面的天光來分辨,現在我們已經在艮位之上,張九卦應該還是在東北位。</br> 思緒至此,我也剛分辨了一個位置,指了指東北方位,那里赫然有一個門洞。</br> “應該在那邊。”我強忍著心跳,立即說了一句。</br> 陳瞎子踏步而去,狼獒也不再啃尸,跟著往前。</br> 我正要緊隨其后。</br> 身后卻忽然傳來一聲吱呀的聲響。</br> 我猛地回過頭,臉色卻陡然驟變。</br> 本來打開的大門,此刻正在緩慢地關閉。</br> 馮保臉色也是一變。</br> 他猛地拔腿,就要朝著大門口沖去阻攔!</br> 狼獒陡然停頓下來,卻朝著大門的位置狂吠!</br> 我額頭上也全都是汗水,趕緊一把抓住了馮保的肩膀,沒有讓他沖過去……</br> 因為我看清楚了,門不是自己關上的。</br> 而是有一個面容枯槁的人在推門。</br> 他身形傴僂,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舊舊。</br> 干枯的頭發在初陽的照射下顯得異樣蒼老,顴骨高聳,皮膚也是干裂。</br> 那雙凹陷的眼睛,神光卻顯得很賊。</br> 這不正是我昨晚推開雪層,擋在狹路口上的那個“人”么……</br> 他絕不是普通的人……</br> 貿然馮保沖過去,怕是得送命。</br> 也就在這當口間,大門徹底關閉了……</br> 呼哧一聲輕響,隨即亮起來的是幽幽的燭火。</br> 燭火來自于那掛著人皮的八卦架子,每一個角落上,都有油燈。</br> 整個深堂透著另外一股子壓抑,叮鈴叮鈴的聲音響起,我才看見那些人皮下頭,好似有風鈴。</br> 油燈幽幽燃燒,風鈴晃動,就像是有人在竊竊私語一樣。</br> 并且我更覺得周圍那些門洞,都隨時會走出來“人”……</br> “羅……羅先生,咋辦……剛才那是誰啊……還有人跟著我們?”馮保的聲音都顫抖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