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最后一絲天光也蕩然無存。</br> 后方的懸河水流,因為新的撈尸船接近而變得波浪急促。</br> 我完全沒預料到,茍三塘竟然會來!</br> 他不是應該等著我們將棺材打撈回去么?!</br> 張揚,還有我們先前出發的這一批撈尸人,也都是詫異不止的神色,明顯他們也不知道,茍三塘會忽然出現!</br> 換而言之,這種情況應該是第一次,那么以前撈棺他也沒來過。</br> 短暫的詫異之后,張揚微瞇著眼睛瞪了我一眼,說了句:“現在我們家主來了,我會把你的話原封不動地告訴他!茍家給你們的不薄,看家主會怎么辦!”</br> 他這個怎么辦,明顯不是不知所措的意思。而是說看茍三塘怎么辦我們,怎么對付我們!</br> 其余的撈尸船停到了我們后方,張揚則是快步往前走去。</br> 我本來也要往前走,看看茍三塘的態度。</br> 劉文三卻喊了我一聲,讓我不要過去,還說了句:“這茍三塘來得蹊蹺,不知道打什么算盤,不像是來幫我們。”“他們這些船,怎么還拉了一口棺槨?”</br> 隨著劉文三的提醒,我也看向了后方。</br> 幾個并在一起的撈尸船上,果真還有一個棺槨。</br> 棺材和棺槨不同,后者是棺材的外面一層,很多真正的大戶人家,棺材就存放在棺槨之中,古往今來的王侯將相更是無一例外。</br> 他讓我們撈棺,卻帶來一個棺槨……</br> 我沉凝下來,忽然猜到了一個可能。</br> 難道說是這茍三塘想要撈了祖宗棺材,又用一口棺材去填墳?</br> 這簡直是荒謬,而且也是對祖宗的大不敬……</br> 可偏偏這在風水之上,也是可行之法。</br> 我忽然覺得這茍家更不簡單了,這些年他們找人老棺材,恐怕早就做好了打算,絕對是有高人指點迷津。</br> 思緒之間,我也注意到茍三塘在看我。</br> 張揚在說著什么,神色比較激動,茍三塘則是神色很淡然,似乎是成竹在胸。</br> “我不太喜歡這茍三塘,城府太深,十六你看出來什么了沒?”劉文三聲音低了不少,問道。</br> 我附耳,小聲將猜測告訴了劉文三。</br> 劉文三更是面露驚色,他沉默了一下,回了一句:“撈他自己祖墳里頭的棺材,總比被迫去得罪一個大家族的好,不過茍家有他這樣的子孫后輩,也不知道那哀公棺里頭的茍家老祖宗,會不會氣得跳起來。”</br> 我搖搖頭說:“龍氣匯聚之地應該沒什么怨氣,極大概率是一具善尸,可能已經羽化。”</br> 我們說話間,忽而深潭又有水波晃動,有幾個撈尸人打過去手電筒,我也因此被吸引過去目光。</br> 卻看見狼獒正使著狗刨式的,吭哧吭哧地朝著船邊游來。</br> 我心頭一喜,喊了聲小黑。</br> 之前和謝明生死搏斗,根本顧不上狼獒,我一直也擔心它,想著還得過去一趟。</br> 卻沒想到它自己游過來了!</br> 狼獒上了船,抖了抖身上的毛,水花四濺。</br> 我這才看見,它嘴巴里頭竟然銜著我落了的那根哭喪棒。</br> 走到我跟前,狼獒將哭喪棒吐出來。</br> 我摸了摸它碩大的腦袋,也覺得無比感動,說了句謝謝。</br> 狼獒用爪子扒拉我兩下,才繼續去一旁抖毛上的水。</br> 茍三塘卻和張揚朝著我走來。</br> 很快兩人到了我面前,張揚一言不發。</br> 茍三塘笑呵呵地說了句:“陰陽先生不虧是陰陽先生,鄙人也沒看走眼。”</br> 我皺眉,正要開口。</br> 茍三塘忽而說了句:“羅先生,這的確如你算到的一樣。”</br> “這件事情茍家本就沒有對外說的打算,既然你已經知道了,也再三勸我。”</br> “我知曉你沒有因為孟欣書詬病整個茍家,不然的話,壓根可以不管。”</br> 這茍三塘是在捧我。</br> 像是他這種人精,必定是有所圖謀。</br> 沉默了一下我才回答:“文三叔收了茍家的大黃魚,我要了信息,這也是規矩。”</br> 茍三塘又呵呵一笑,說道:“那我可以再多和羅先生說一句。這也是我們茍家的規矩,這是祖訓。”</br> 我面色再次一變。</br> 祖訓?</br> 讓子孫后代將自己的棺材從水里頭撈出來,這是哪門子祖訓?</br> 不過這作為理由,卻已經是足夠了。</br> 我再無多問的道理。</br> 劉文三開口問了一句,他們拉來這棺材,又是什么意思?</br> 茍三塘又說了句,這也是祖訓,就不方便再多講了。</br> 停頓片刻后,他問我們打算什么時候開始起棺,應該要做的準備,都已經差不多了吧。</br> 我看了劉文三一眼,他沉默一下,點點頭說:“十六破掉了山上的局,應該不會有問題。”</br> 茍三塘點點頭道:“那就麻煩了,我會將謝明答應的條件履行,打撈得起來,回頭就會交給你真的哀公像。”</br> 劉文三嗯了一聲,沒再多說別的。</br> 張揚則是開始安排人下水的事情。</br> 經過這一來二去的折損,總共來了六七十號人,來路死了兩個,剛才上山死了三個,還落下了孔斌和六個人在山腳那邊,人手就只剩下五六十個了。</br> 明顯茍三塘帶來的人,他們還有要做的事,并沒有摻和起來。</br> 我還是有幾分擔心劉文三的身體狀況。</br> 畢竟剛才他已經力竭了一次,這一次能不能撐得住。</br> 在張揚他們準備的時候,劉文三又坐下來休息了一會兒,喝了不少酒,還有人拿上來了干糧和肉脯。</br> 我也吃了點兒東西,稍微恢復了一些體力。</br> 茍三塘在這里,張揚也不敢太囂張,差不多一切都準備好了,劉文三還在抽煙,他也沒敢催促。</br> 約莫過去了半小時之后,劉文三才站起身來。</br> 他活動了兩下筋骨。</br> 張揚一抬手,便是三十號撈尸人齊齊下水,直接逼近深潭中央。</br> 按照上一次的操作過程,先針對那些走尸!</br> 劉文三又抽了一根煙,差不多那邊的水域開始劇烈波動的時候,他才一個猛子扎進水里頭。</br> 當劉文三消失在我視線中之后,不過一兩分鐘的時間,那口哀公像的鐵棺便浮出來了棺首!</br> 下一刻又是一批撈尸人下水,去幫助劉文三一起抬棺。</br> 這就是主手的作用所在,必須是劉文三將棺材撐起來,才能有人去幫忙,否則的話,肯定撈不起來。</br> 當鐵索再一次曝露在水面之上,半口棺材也出現在月光下。</br> 幽幽冷光,就似乎一個通體漆黑的老人漂浮在水面一樣。</br> 分出來截斷鐵索的撈尸人,比之前要少了一些。</br> 由于光線太差了,也看不見現在的情況,更不知道潭水表面是否有血。</br> 只是這深潭入口處的水流,卻開始變得迅猛了不少……</br> 咔嚓的聲響,在水面上似乎形成了回音!</br> 同時響起的轟隆聲,仿佛山體也有幾分顫動一樣……</br>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不多時,就是快半小時了。</br> 忽而啪嗒一聲,一陣刺目的白光射向了潭水中央。</br> 竟是茍三塘他們的船上,帶了有強光照明的工業電筒。</br> 我捂著眼睛,險些暴盲。</br> 緩了幾秒鐘勉強看清,那口哀公像鐵棺上的所有鐵索,都被截斷了。</br> 一群撈尸人正拖著鐵棺往回游來……</br> 當頭的,赫然就是劉文三!</br> 也就在這時,狼獒忽然狂吠起來,兇厲急促。</br> 我心頭一驚,難道又有什么變故不成?</br> 而下一刻,水流的速度更快更湍急了!</br> 就像是水量加大了數倍,給予人一種,即將有洪流要進入深潭的錯覺一樣!</br> 同時兩側環抱深潭的矮山,也在不停地開裂……</br> 我面色大變,這是因為動了棺材破壞了龍氣,這深潭要破?!</br> 立刻,我就扯著脖子大聲吼道:“文三叔!快回來!這地方怕是要撐不住了!”</br> 這過程中,我不由得看了茍三塘一眼,他卻成竹在胸,依舊沒有絲毫擔憂的模樣。</br> 好似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br> 【作者有話說】</br> 最后一更結束,今天也是四更。</br> 前幾天耽擱了時間,不過最近這四天恢復之后,其中一天三更,其他三天都是四更。</br> 感謝大家的理解和支持,羅某人還是會用自己最好的創作力來反饋大家的喜愛。</br> 同樣也感謝這幾天依舊給我打賞支持的衣食父母們。</br> 羅某人攜十六拜謝!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