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頓時無比警惕地看向院門的位置。</br> 同樣警惕起來的還有劉文三，陳瞎子，何采兒。</br> 陰先生沒有動，甚至眼皮都沒抬一下。</br> 和他同樣鎮定的還有何老太，她躺坐在井口的小椅子上，翹著二郎腿，小腳一晃一晃地。</br> 下一刻沈髻輕盈敏捷地快速飛躍到院門前，雙手舒展開，長鞭在手中繃直。</br> 陰先生忽然沉聲道：“凝神靜氣，莫要管外物，有我們在很安全。”</br> 我極力收回注意力，按照陰先生所說平息了心神。</br> 與此同時，沈髻抬腿一下子就勾住了門閥。</br> 吱呀一聲輕響。</br> 院門開了。</br> 站在門口的，是一個男人。</br> 這男人身材高大，起碼有一米八，看見他臉的同時，我瞳孔緊縮成了一個小點。</br> 好不容易平息下來的心神，頓時又有些紊亂。</br> 陰先生神色凝重地看了我一眼，用目光示意我保持鎮定。</br> “你是誰？”沈髻聲音清冷。</br> “我找人?！蹦悄腥说穆曇衾溆病?lt;/br> 此人兩眉如同利劍一般躍起，額頭略有前凸，耳廓尖尖，眉毛有逆向，印堂生了亂紋！</br> 額頭前凸死咬理，耳廓尖眉拒無罪，墨守成規印亂紋。</br> 這不正是那只認死理的道士，柳昱咒么！</br> 自上一次和柳昱咒在茍家分別，我們就再沒有見過面。</br> 只不過在南山群嶺一行，我和陳瞎子發現在石山之上，羌族埋葬罪人的亂墳崗里頭，有柳家道士的押鎮神咒。</br> 甚至于披髪鬼之中的青尸使用的術法，也和柳家道士的相仿，楊下元也是如此！</br> 當時我們就曉得，這羌族，楊下元，柳家……有脫不開的關系。</br> 我完全沒想到，柳昱咒會找到這里，登門拜訪！</br> 心隨著思緒一起沉了下來，不過我依舊很小心，沒有將尸丹咽下去。</br> 院門口，沈髻并沒有因為柳昱咒的氣勢而后退。</br> 她語氣依舊清冷，再次問道：“你想找什么人？”</br> 柳昱咒側頭看向院子里。</br> 他的眉頭挑動了兩下，才說道：“一個掘墳的小賊，盜竊了不該竊取之物，我找他討還?！?lt;/br> 下一刻，他的神色又變得凌厲了很多，目光鎖定在我身上。</br> “羅十六，你說是冤家路窄，還是天道所指，你這個陰生子，又和我見面了。”柳昱咒的語氣之中，透著殺機！</br> 可他的話，卻令我心頭大震。</br> 不是他對我的殺機，而是他對陰先生的形容。</br> 掘墳的小賊？</br> 雖不知道在南山群嶺到底發生了什么，但已經可以確定，柳昱咒肯定和羌族有關！而羌族也和披髪鬼之中安葬的那風水大師有關。</br> 其中楊下元的關系，更是說不清道不明了。</br> 我思緒飛快旋轉，想要將尸丹吐出來。</br> 這會兒明顯不是恢復二五精氣的時候。</br> 陰先生似乎看出來我的打算，他平靜地說了句：“不準吐?！?lt;/br> “陰陽看零正，人亦為砂水，坐向須知病，若遇正神正位裝，撥水入零堂?！?lt;/br> “這尸丹已經被引動二五之精，彌補你虧損之氣，中斷了下一次就沒那么好的效果了，除非你將尸丹吞咽下去?！?lt;/br> 我身體一僵，頓時也不知道如何是好。</br> 柳昱咒，可不是善茬，他們未必能對付。</br> 一切不過是轉瞬之間，陰先生頓時轉過身去，他語氣平淡：“山塌之后便是亂墳，亂墳之尸便是無主之尸，我取無主之物，何來盜竊一說？”</br> “東西不可能現在給你?！?lt;/br> “即便是你和羅十六有積怨，你也動不了他。”</br> 陰先生話音落下的同時，劉文三和陳瞎子，隱隱也改變了站位，分別到了木桶的左右兩側，分明是保護我。</br> 柳昱咒忽然神色一變，下一瞬便是怒極反笑。</br> “好一個無主之物，你看起來倒是規規矩矩，說出來的話，卻是顛倒黑白，你竟還敢讓陰生子吞尸丹！今天，我不但要懲戒你，還要替天行道！”</br> 柳昱咒是一個只認死理的人，人一旦太認理，就很難改變。</br> 他進門要敲門，即便是人不開，也絕對不撞，算是守足了禮數。</br> 此刻他說要懲戒陰先生，還要替天行道，分明就是殺了我！</br> 那他必定也會全力施為！</br> 我額頭上冒起了冷汗。</br> 下一刻，柳昱咒忽然一拍腰間，一柄青黑色的銅劍頓時落于掌心之中。他正要開口，沈髻的速度也很快。</br> 呼哧一鞭，當頭打向柳昱咒的面門！</br> “對師尊出言不遜，掌嘴！”</br> 這一鞭子若是抽中了柳昱咒，這張臉必定是廢了，恐怕牙齒也得掉好幾顆。</br> 柳昱咒抬手一揮，銅劍直接斬向長鞭。</br> 眼看著鞭子要直接被削斷，嗡地一聲顫鳴。</br> 沈髻的長鞭，竟然直接纏繞在了銅劍之上！</br> 她反應速度極快，身姿格外靈活地朝著側方疾退而去，手中長鞭更是往后一扯！</br> 柳昱咒冷哼一聲，握緊劍柄的同時，竟然被沈髻帶著身體前傾一躍。</br> 緊跟著，沈髻又是從腰間一抽。</br> 上一次我就見識過了，沈髻隨身有兩條鞭子！</br> 這第二鞭又是當頭朝著柳昱咒額頭抽去，下手之狠，絲毫不留余地。</br> 要么柳昱咒棄劍后退，要么就要受到重創！</br> 也就在這時，柳昱咒左手又在腰間一抽，落入他手中的，竟不是桃木劍，是一柄小小的鋤頭。</br> 整個鋤頭約莫小臂長短，鋤頂和長柄渾然一體，像是金子鑄成。</br> 同時他冷聲喝道：“天圓地方，律令九章。今辰除惡，萬事吉昌！”</br> “金鋤一舉，瑞滿山崗，護鬼之人，遠去他方！”</br> 呼哧的破空聲。</br> 那鋤頭直接朝著沈髻劈了過去！</br> 沈髻叱喝一聲，這第二鞭轉而打向了那鋤頭。</br> 明明鞭子不是金屬，卻又發出了鏗鏘的碰撞聲！</br> 鋤頭直接被抽回！</br> 柳昱咒一個翻滾，猛然抽動銅劍的同時，旋轉的腳，剛好飛踢到落回的鋤柄。</br> “金鋤再舉，起壙安詳！千秋百歲，富貴永昌！”他愈發冷冽的聲音中蘊藏著更為濃烈的殺機。</br> 那鋤頭呈現更為凌厲的速度，再次朝著沈髻劈去！</br> 我大概聽懂了這咒法的意思，心頭一陣惡寒。</br> 第一擊，是這柳昱咒說沈髻是攔路人，保護鬼祟，他要打退沈髻，讓她遠遠逃遁。</br> 他一擊未果。</br> 這第二擊的咒法，就狠厲無比。</br> 那起壙安詳的意思就是替沈髻挖墳送終，還要她死得瞑目！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