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髻娘娶夫我一共夢了兩次，第一次的夢境里頭就有馬寶義，不過第二次他就消失不見。</br> 馬寶義不會那么容易死，況且他還帶著馬連玉和那么多尸體。</br> 上髻娘山就肯定避不掉他，遲早得和他對上。</br> 好在我也不是當初任人揉捏的羅十六了。</br> 思緒之間，飛機上了跑道，窗外景色飛速后退。</br> 轟然一聲悶響，飛機升了空。</br> 目的地就在省內，整個飛行時間不超過兩小時。</br> 陳瞎子倒還好，陰先生和沈髻也沒什么異樣，倒是難為了何老太。</br> 她期間一直面色蒼白，抿著嘴巴，最終還是吐了一次。</br> 最后下飛機的時候何老太板著一張臉，說屆時回去再也不上這鐵疙瘩，好端端地坐車，腳踏實地比啥都強。</br> 機場距離各縣，還是有近百公里的路程，不過我們剛拿到行李出機場，外頭就有車等著了。</br> 我依稀覺得司機眼熟，應該是當初扣押過我和陳瞎子的其中一個。</br> 等到了各縣郊區外的髻娘村，已然是臨近暮色。</br> 車停下之后，旁邊有一個小院，順著這條路往外看，遠遠地還能看見“各縣守山祠”的獨門大宅。</br> “羅十六，你們先在這小院里頭休息，自會有人安頓你們，需要什么都直接提。”</br> “上山要做準備，我離開這么長時間，也需要和村內溝通，還有關于那道士和青尸要做防備。”</br> “這里比其他地方都要安全。”</br> 明顯，回到髻娘村，陰先生的氣勢都有了細微的改變，就像是一切都唾手可得，在股掌之間似的。</br> 我點點頭，陰先生就和沈髻一起朝著另一個方向離開。</br> 開車那司機給我們推開院門，同時說他叫沈九，有什么需要就和他說。</br> 院內約莫有七八個房間，沈九給我們各自安排了屋子。</br> 何老太直接進了屋，陳瞎子則是在院子里頭抽煙。</br> 我讓沈九去準備點兒熱飯菜，湯食，再帶點兒厚衣服過來。</br> 沈九從院內離開。</br> 陳瞎子也遞給我一支煙。</br> 抽了一根，我縮了縮肩膀。</br> 涼州海拔高，天氣冷，這二三月的天在別處初春了，此間還是和冬天沒什么兩樣。</br> “養精蓄銳，以不變應萬變，若是有險，就要保重自身，明白了么？”陳瞎子忽然叮囑了我一句。</br> 我點點頭，有些話不用明說。對于陰先生，我還是抱有充足的警惕心。</br> 約莫過了十幾分鐘，沈九回來了，他后頭還跟著幾個人，抬著火爐子，上頭架著一口咕嘟咕嘟不停沸騰的湯鍋，牛雜的香氣四溢，湯汁熬得發白。</br> 沈九手里頭提著大包裹，里頭分明是厚棉衣，此外還有人帶了食盒。</br> 分過了衣服，陳瞎子送去給何老太，我直接在院子里套上剛拿到手的一件厚衣服，匆匆地坐在火爐前烤手。</br> 沈九給我留了個電話號碼，說他先離開，有事兒就打電話喊他。</br> 臨頭的時候，他又說晚上天冷，盡量別多走動。</br> 明顯我能感覺到，沈九帶來的其他幾個人，對我們并沒有多少好印象，神色比較冷漠，透著十足的排斥。</br> 沈九稍微好一些，也僅此而已了。</br> 他們離開之后，陳瞎子也和何老太出來了。</br> 我開了食盒，里頭放著碗筷以及一些爽口小菜，還有面條。</br> 給陳瞎子何老太盛了滿滿兩碗牛雜湯，我也哧溜地順下去一碗，腹中有了熱湯，驅散了趕路的疲憊。</br> 最后的暮色早在不知不覺間退散，月亮爬上了夜空，清冷的月輝下，何老太鬢角白色的發絲略有凌亂，陳瞎子坐在她旁邊抽著卷葉子煙，月光映在他略顯蒼老的臉上。</br> 他們倒是沒吃多少東西就放下碗筷，我的胃口卻要比之前好了太多，一大鍋牛雜，被我吃掉了七七八八。</br> 最后在院子里頭烤了一會兒火，期間我和陳瞎子也將上一次在髻娘山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和何老太說了。</br> 其中包括馬寶義以及張爾，也都敘述了一遍。</br> 關于張爾，何老太明顯不認識。</br> 對于馬寶義，她卻發表了意見。</br> 說這人為了想要的東西，不惜得豁出性命，同樣他為了性命，也不惜得做任何事情。</br> 髻娘雖然厲害，但畢竟沒能出手，馬寶義肯定不會死，他這種趕尸人，總會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們還得小心謹慎，馬寶義會不會躲在里面有什么陰招。</br> 這話也加深了我的戒備心，何老太說得沒錯，馬寶義是趕尸人，若是他置之死地而后生，控制髻娘墳上的一些尸體呢？那危險就大幅度增加了……</br> 時間不知不覺到了九點半，何老太明顯有了倦意，陳瞎子扶她進房間。</br> 我又在院子里呆了一會兒才進屋，躺上床以后，拿出來葬影觀山研讀。</br> 陰先生只懂葬影觀山的部分內容，我也不曉得此刻自己的葬影之法到了什么程度，或許知道的已經比他多了。</br> 只是不曉得為什么，他還不來收回這羊皮書？</br> 難道是因為我還沒有徹底讀懂，或是因為別的原因？</br> 困意慢慢襲來，我也沒有強忍著，倒頭睡下。</br> 這一覺睡得不太安穩。</br> 開始我是睡得挺沉，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時而覺得脖子里頭灌冷風，時而腳下涼悠悠的，手也冷得不行。</br> 半夢半醒之間，我就想蜷縮起來。</br> 這是每個人的本能，睡著了，要是冷，都是盡可能蜷縮進被子，也不想睜眼睛。</br> 結果我手卻沒收動，就像是被拽住了似的。</br> 我一個激靈，冷不丁地睜開了眼睛。</br> 結果我發現，我床邊竟然坐著一個穿著黑漆漆棉襖的中年男人，他腰頭微微傴僂下來，臉上也盡顯萎靡。</br> 雙目直勾勾地盯著我的胸口。</br> 兩只手分別攥著我的手腕，用我的手指頭在胸前撥弄。</br> 噼啪的聲音格外清脆。</br> 即便是我醒了，他好似都沒感覺一樣，動作依舊沒有停下。</br> 在我胸口，裝著金算盤的長木匣竟被打開了。</br> 他拉著我手撥弄的就是金算盤！</br> “醒了？”冷不丁地，又是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傳來。</br> 這聲音，并不是從那中年男人口中發出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