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跪九叩的大禮,磕頭的同時,他也在哭泣。</br> 模糊和清晰交織,時間似乎變得很漫長,又似乎只是短暫的一瞬間。</br> 當(dāng)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剛好看清楚,李遁空腰間的那根脊椎,斷了。</br> 他上半身的尸體,砰的一下仰面往后倒去。</br> 砰的一聲悶響,伴隨著濺射起來的雨水,院中的情緒更顯得蒼涼死寂。</br> 那些殘存的道士,馮家仆人,幾乎全都癱坐在地上,滿臉神色呆滯。</br> 他們還沒有徹底清醒過來。</br> 楊青山已然不在院子內(nèi)。</br> 咴兒咴兒的咳嗽聲在耳邊響起。</br> “十六,跟上。”我扭頭才發(fā)現(xiàn)陳瞎子走到了院門口的位置。</br> 我深吸了一口氣,低頭注視了李遁空許久,這才轉(zhuǎn)身跟著陳瞎子出了院子。</br> 其實感覺剛才時間過了許久,實則不過一兩分鐘而已。</br> 袁化邵都沒有能跑多遠,他跌跌撞撞走出去二三百米,柳昱咒還是跟著他,楊青山背著李陰陽,緊隨其后。</br> 我也攙扶著陳瞎子,加快腳步跟上了他們。</br> 距離逐漸開始縮短,又是一兩分鐘后,楊青山背著李陰陽,已經(jīng)到了袁化邵的身后。</br> 我們緊跟著,距離楊青山也就十來米的距離。</br> 袁化邵猛地拔腿,速度又快了一些,同時他面目猙獰地回過頭,忽然,臉上又有幾分肅然。</br> “不管你是什么人,你會柳家道術(shù),你比柳如煙更強,出道的道士,活尸成青尸,我給柳如煙準備了一處吉壤,必定羽化,那吉壤可以給你!”</br> “你可以羽化,沒必要和這惡尸同流合污!污濁了你那顆心!”</br> 我不禁在心中冷笑,袁化邵果然是本性難移,又在抓著這最后的機會,想要蠱惑楊青山?</br> 換成其他人,我覺得可能會出問題,但楊青山斷然不會。</br> 他是出道道士不假,可他都能自創(chuàng)弒父咒去滅楊下元,今天萬分兇險,他卻等到了最后找到機會才出現(xiàn),甚至他可以和他兒子楊興說出人死燈滅,活人死人不在相干的話語,他又怎么會貪戀袁化邵給出來的那些條件?</br> 楊青山并沒有理會袁化邵,他忽然抬起手,朝著袁化邵頭臉探去!</br> 袁化邵猛地想要扭動脖子,他腳下速度再一次加快,可他哪兒快得過楊青山!楊青山的手,瞬間扼住了袁化邵的下巴!</br> 他手背之上搭著的李陰陽手,卻剛好插進了袁化邵的嘴巴。</br> 楊青山猛地一抬手,李陰陽的手指夾著,竟硬生生拽出來了袁化邵的舌頭!</br> 啪的一聲,袁化邵生生被拉斷了舌!</br> 慘叫已經(jīng)不再是凄厲,而是嗚嗚聲。</br> 袁化邵口中鮮血狂流,他被拔舌之后,楊青山?jīng)]抓住他,他瘋了一樣朝著村口狂奔,似乎激發(fā)出來了最后的潛力!</br> 之前我一直沒有注意到,現(xiàn)在我才發(fā)現(xiàn),袁化邵跑得慢的原因。</br> 他有一條腿是斷了的,剛才被我當(dāng)頭一棒砸中了小腿腿骨,此刻他一邊跑,小腿就是怪異的扭曲,應(yīng)該是斷裂的骨茬剛好能對在一起,勉強行動。</br> 不過可想而知,他這樣將有多大的痛苦。</br> 尤其是剛才還被生生拔掉舌頭!</br> 除卻了袁化邵,恐怕任何一個人,都要痛得直接喪命。</br> 不過我心頭卻沒升起任何的憐憫,像是袁化邵這樣的人,死一千次一萬次,也是死有余辜!</br> 我最開始認為李德賢很惡,不過比起楊下元,李德賢是小巫見大巫。</br> 如今遇到袁化邵,恐怕十個楊下元,都及不上袁化邵。</br> 楊下元是癡迷風(fēng)水,袁化邵是要凌駕陰陽。</br> 這種可怕的陰陽先生,絕對不能存在于世!</br> 只是可惜,那些被他殘害的人無法看到他如今的慘狀。</br> 地上滿是鮮血,村路上盡是袁化邵斷舌后怪異的哀嚎聲回蕩,雨水變得小了一些,淅淅瀝瀝的雨簾不斷,我們踩踏在地上,發(fā)出吧嗒吧嗒的聲響。</br> 楊青山背著李陰陽踏過那些血跡,形成了一條血色腳印。</br> 我們臨近村口了。</br> 楊青山腳下速度更快,忽而他側(cè)頭看向了我們,換句話說,他看的是陳瞎子。</br> “刀。”楊青山語氣平淡。</br> 陳瞎子拔出鍘鬼刀,朝著楊青山投擲而去。</br> 楊青山抬手接刀,下一瞬,他卻反手將刀塞入了李陰陽的手中,并且手覆蓋李陰陽的手,握緊了鍘鬼刀!</br> 嗤嗤聲響起,陣陣白煙滋生!</br> 鍘鬼刀上頭有押鎮(zhèn)神咒,即便是羽化惡尸同樣會遭受影響,兇尸用不了破邪用的刀。</br> 楊青山左手卻一抬,狠狠地朝著鍘鬼刀刀身上一劃!</br> 一道血跡閃過,其上的押鎮(zhèn)神咒卻被破了……</br> 他右手依舊是握著李陰陽的手,輕描淡寫地往前一劈!</br> 一條手臂高高揚起,重重地落地!</br> 袁化邵頓時失去平衡,他砰的一聲摔倒在地上,連著滾出去了好遠。</br> 慘叫聲已經(jīng)沒了,只剩下輕微的雨水滴落濺射的聲音。</br> 袁化邵還想要爬起來,不過他的斷腿仿佛撐不住了,軟軟地耷拉在膝蓋下頭,他壓根站不起來。</br> 他便是一條腿往前撐,另一只手往前爬,更顯凄涼。</br> “他有些不對勁,還在跑,十六,沒問題吧?”忽然,陳瞎子詢問了我一句。</br> 陳瞎子觀察向來是細致入微,我心頭一凜,才發(fā)現(xiàn)我的警惕心又松懈不少。</br> 袁化邵的慘狀,讓我覺得一切勝券在握,放松了警惕。</br> 可他能撐住這樣都還在逃,恐怕不簡單是不想死,否則的話,他為什么跑向村口這條大路,而不是其他能藏身的小道?憑借陰陽術(shù)和對于卦象方位的認知,應(yīng)該有可能會逃掉也不一定。</br> 冷不丁的,我打了個激靈,我們已經(jīng)跑到了村口的小柳河旁邊,一股子冷風(fēng)遙遙吹來,貫穿我的身體,讓我渾身都是細密的雞皮疙瘩。</br> 袁化邵的身體,忽然猛地撐了起來!</br> 他一條腿站立,竟然硬生生伸手,拔斷了那條本身就被我打斷的小腿,斷裂的骨茬,朝著脖子上扎去!</br> “死氣蔓延,貫穿了一整條路的穿心龍!袁化邵想要憑借著這股子死氣,乘二五精氣去死!不曉得會變成什么東西!攔住他!”</br> 我話音未落,楊青山已然再一次揮手,連帶著李陰陽抬起手來,這一次刀,脫手而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