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三燒出來的尸油,太過兇煞,那女尸是陽江里頭的沉尸。”</br> “死倒是冤怨,沉尸是厭世,死倒主動求上岸,沉尸是想永遠就待在水底,強行帶走沉尸本就要承擔大風險,驚了死倒,又用尸油將死倒嚇退,整條陽江都被驚動了。這幾天都沒有平息下來,死倒在江水下橫行無忌!”</br> “如果這一趟我不去陽江,恐怕下一次,我就不知道我女兒會在什么地方了。”</br> “很可能,我們再也找不到。”陳瞎子說完這番話,他灰白色的眼珠子里面,已經泛起了幾分暗紅。</br> 瞎子也有淚,只是此前我未曾見過。</br> 此刻陳瞎子便是快要流淚的模樣。</br> 我心頭窒息至于,也沒料到,會有這么大的后果!</br> “陳叔,我跟你去。”</br> “那要叫上文三叔么?”我抿著嘴說了句。</br> 心里頭已經做好打算了,陳瞎子肯定是會去,我不可能眼看著他一個人去。</br> 若是他一個人能解決,就不會等那么多年,也不會現在來找我了。</br> 陳瞎子卻搖了搖頭:“劉文三若是來了,這滿江的死倒又會找他,更壞事,或許不用下水,有機會讓我女兒上岸。”</br> 陳瞎子的目光忽而定定地看著我身旁的顧若琳。</br> “十六,陳叔叮囑你一句,紅顏皆是禍水,你是陰生子,她是豪門貴女,你們走不到一條路上。”這突然的一句話,反倒是讓我懵逼。</br> 顧若琳也是神色略有幾分慌亂不安。</br> “陳……陳叔……我和若琳沒什么,我們……”我正想解釋兩句,可又啞口無言。</br> 顧若琳卻微咬著下唇說了句:“陳先生,十六哥只是心熱,幫我,我被趕出顧家,無處可去,跟在十六哥身邊求個安穩,和你想的不一樣。”明顯,顧若琳的話語中有一絲微顫。</br> 不知道為什么,聽了這句話,我心里頭反倒是難受得不行,還有一兩分的失落。</br> 陳瞎子點了點頭:“十六,上車吧。”</br> “顧小姐,今天十六要和我去陽江,危險十足,你只是一個普通人,莫要跟來的好。”陳瞎子忽然又說了一句。</br> 我突然覺得,為什么陳瞎子對顧若琳,好像有兩分若有若無的敵意?</br> 還是說我理解錯了,這只是排斥而已。</br> 顧若琳臉上的笑容頓時變得有些勉強,她正要說話。</br> 我心里頭一慌,脫口而出就說道:“陳叔,若琳得跟著我!”</br> 且不說顧開陽離開的時候托付,讓我好好照顧顧若琳,再者說,現在她被家族趕出去,能去哪兒?</br> 說完,我就伸手拉住了顧若琳的胳膊。</br> 又怕陳瞎子再說別的,就馬上道:“這樣吧陳叔,你告訴我在陽江的哪一處位置,我現在就過去。”</br> 陳瞎子定定地看了我兩秒鐘,又看了看顧若琳,又過了十幾秒,他才說道:“江堤碼頭。”</br> 語罷,陳瞎子就騎著三輪車,晃晃悠悠地離開醫院,朝著另一個方向而去。</br> 顧若琳略有慌張地掙脫了我的手。</br> “陳叔這人,性格怪,他眼睛不好使,說話的時候也不知道情況。”“若琳你別介意。”我撓了撓頭,解釋道。</br> 顧若琳卻忽然有幾分怪異地看著我。</br> 那眼神,我說不出來是啥感覺,總之我心里頭亂得不行,更多的是怕顧若琳生氣?</br> “十六哥,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也懂。”</br> ”你人很好,我爸很看重你,你也幫了我很多忙。”顧若琳輕聲說道。</br> 這一下,我心里頭更慌了。</br> 我很清楚,我那點兒小九九的情緒,再加上劉文三好幾次從旁側及,顧若琳肯定明白我啥想法,只是看破不說破,免得尷尬。</br> 現在卻被陳瞎子直接說破了……陳瞎子還直接說我和她不合適。</br> 本來就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兒,被這樣一說,我感覺顧若琳是要給我發好人卡了……</br> 下一刻,顧若琳才笑了笑,繼續說道:“陳先生是高人,也很有規矩,他不讓你帶著我去,肯定有他的道理。”</br> “可我想跟你去看看,你會帶我去么?讓我遠遠地站在一個地方就好,我盡量不會給你找麻煩。”</br> 我聽懵了。</br> 下一刻,我心都快從嗓子眼里跳出來了!</br> 不是好人卡!</br> 我很想放聲大笑,強行忍住,就憋得我臉都紅了。</br> “帶!我帶!你放心!危險的是江里,岸上很安全,只要呆在狼獒的身邊,就不會有任何麻煩!”</br> 我脫口而出,語氣之中卻斬釘截鐵!</br> 在路邊打了一個車,我和顧若琳就朝著陽江趕去。</br> 這會兒時間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br> 當我們趕到江堤碼頭的時候,是六點出頭。</br> 天邊沒有火燒云,甚至是萬里無云,只剩下一縷殘陽,即將落下。</br> 江堤碼頭,其實就是陽江最大的閘門!</br> 陽江自上而下,在這里其實形成了一次截斷,從這個江堤碼頭,控制了下游的水流。</br> 上下游不同的水域,船只是無法來往的。</br> 此時閘門關著,不少船只在這里卸貨,到下游碼頭。</br> 也有很多漁民的船只返航。</br> 不過他們都沒有任何收獲,每個人幾乎都垂頭喪氣。</br> 隱約我還聽到了一些人的罵聲:“劉文三這個狗娘養的,他不是說,就倒了一點兒水尸鬼的油……就那一處碼頭打不到魚嗎?現在整個陽江都打不到……“</br> “這兩天都沒見他的人,要是看到了,我非得把他丟到江里去!他撈尸是賺錢了,絕了大家的生路啊!”</br> “操!下次我看見他,肯定會干他一頓!這幾天的油錢都賠進去了!”</br> 我心里頭就有點兒緊張,生怕這些人認出來我。</br> 不過他們的怨氣,似乎都停留在劉文三身上。</br> 也有人瞥了我幾眼,我都認出來他們,他們也對我沒什么反應。</br> 這就讓我松了一大口氣。</br> “十六哥,陳先生會什么時候到?”顧若琳小聲地問我。</br> 我尋思了一下,說道:“估計得天黑了,他蹬車的,起碼九點鐘吧。”</br> “咱們在這里等等。”</br> 說話間,我的目光更多地也落在了江堤的位置。</br> 江堤橫截了整個陽江,此刻水波平靜。</br> 不過看得出來,很久沒有開閘放水了。</br> 閘口堆積了很多水草,水葫蘆。</br> 另外,我還看見了好幾處水流的漩渦。</br> 甚至讓我面色微變的是,有一個漩渦里面,忽然冒起來一個頭!</br> 那是一個直挺挺的豎尸!就冒出來一下,然后就被卷進去了漩渦之中!</br> 我眼皮狂跳,明顯顧若琳也看見了,她被嚇得不輕。</br> 至于碼頭上其他的人,都像是見怪不怪了似的……</br> 我強笑了一下解釋道:“陽江那么大,溺死的人不少,撈尸有撈尸船,撈尸船上不來的有撈尸人,其他人也管不了那么多。”“亂撈尸體,會出事。”</br> 顧若琳這才點點頭,輕聲說我明白。</br> 也就在此時,我卻覺得自己的心緒忽然有些不寧了。</br> 這天色也很陰,晚上或許會下雨。</br> 下雨天意外會很多,這里還是江堤……</br> 劉文三的兒子,不就壓在江堤下頭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