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我額頭上的汗水也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br> 更令我心里驚懼的,就是棺材里頭的這個“東西”!</br> 它膽子也太大了!</br> 判官帽下城隍廟,這位置老柳都住不起,它不知道在哪兒游蕩的鬼祟,也敢進棺材?</br> 劉文三的反應很快,他的動作也格外地直接!</br> 竟然縱身一下就跳進了坑中,猛地一掀棺材板!</br> 與此同時,他更是厲喝一聲:“十六!管它什么鬼!先給它一錘頭!”</br> 下一刻,便是穿透夜空的凄厲貓叫!</br> 我面色大驚!</br> 這棺材板里頭,赫然是烏泱泱的一群雜毛貓啊!</br> 和我對視的是一只貍花貓,它雙目豎瞳,就像是蛇一樣,透著森冷的寒意。</br> 此刻它跳到了棺材板上,整個背都弓起,做出進攻動作的一瞬間,朝著劉文三的臉上一彈。</br> 眼看劉文三就要被貓抓爛臉,我也猛地一鐵錘砸了下去。</br> 這貍花貓慘叫了一聲,直接就被我砸中了身體,啪地一下落進了坑里頭!</br> 劉文三也退上了坑上,他罵罵咧咧地淬了一口:“靠,一棺材野貓?!都跑這里來了,晦氣!”</br> 那貍花貓此刻在土坑里頭抽搐,眼睛,耳朵,口鼻,七竅都在流血,眼看就不活了……</br> 我內心有了兩分不忍。</br> 劉文三明顯看了出來,皺眉道:“十六,別亂發慈悲,住棺材板的貓,可和吃死人肉的大灰老鼠一樣,不是什么善茬。趕緊上山了。”</br> 我倒不是圣母,只是我從小雞都沒殺過……</br> 天生人就有一種心態,對于弱小的事物會持以憐憫態度。</br> 就像是剛才,我被一群瘋狗追咬,我看著它們被村民打得腸肚血流,都沒感覺。</br> 這會兒對一只貓卻心軟了,就是因為感覺它沒什么反抗能力。</br> 我深吸了一口氣,準備上山,這時候可沒有耽誤的時間。</br> 可我剛轉頭,就發現劉文三竟然怔怔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了……</br> “文……文三叔?你咋了?”</br> ”咴兒咴兒……”</br> 忽然響起的咳嗽聲,卻讓我心頭猛地跳了一下。</br> 劉文三的面前,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一個皮膚蒼白,茍著頭的老嫗,她身上竟然披著一件熟悉的黑皮襖子,手上也帶著一雙灰皮的手套。</br> 頭頂稀稀拉拉的沒幾根頭發,頭皮都有點兒褶皺了,她正定定地看著劉文三。</br> 一雙大得不正常的眼珠子,單眼皮,眸子黑得嚇人,也深邃得嚇人……</br> 那襖子,可不就是那群雜毛貓從我木箱里偷走的黑貓皮襖,她手上的也是灰仙手套嗎?!</br> 老嫗咴兒咴兒的又咳了兩聲,忽然目光挪到了我的身上。</br> 四目相對的時候,我不受控制地打了個冷顫,她太不像是一個人了……</br> 扁圓的臉,兩側的肉掉下來了一點兒,鼻子凸起,眼睛卻斜著像是貍子眼似的。</br> 就憑她這一副恐怖滲人的尊容,膽子小點兒的,怕是會被嚇破膽而亡。</br> 再者說,本來這夜黑風高的,這判官帽的后山上頭也都是墳地,沒有人戶。</br> 一老太太在這兒干啥?</br> 尤其是她還穿著黑貓皮襖子,戴著著灰仙手套……</br> 這未免太詭異了一些!</br> “老……老太太,你在這兒干啥?你身上的衣服,哪兒來的?”</br> 我硬著頭皮問了一句。</br> 老嫗卻忽然轉過身,看向了棺材里頭。</br> 我下意識地也看了過去,結果令我面色微變的是,棺材里頭的那些雜毛貓,竟然都跑出來了。</br> 它們全部都圍在棺材旁邊,更詭異的,它們竟然就像是當初大灰老鼠帶著那些鼠子鼠孫一樣,沖著我作揖磕頭。</br> 貓都磕頭……這怕是不比鼠磕頭吉利。</br> 驚懼茫然之余,我才發現,棺木里頭,竟然躺著一個不著片縷的女人。</br> 她皮膚很黑,身材不怎么好,四肢纖細,不過肚子和上身卻很肥,腦袋也很大。</br> 尤其是她挺著的大肚子,也是十月懷胎的模樣!</br> 這可不是活人……而是個死尸!</br> 輕微的聲響傳來。</br> 我低頭,才發現老太太竟然對著我跪下了。</br> 不知道什么時候,她把黑貓皮襖脫了下來,雙手捧著舉在頭頂遞給我,灰仙手套被頂在最上頭。</br> “你……想讓我給她接陰?”我吞咽了一口唾沫,下意識地問道。</br> 老嫗沒起來,只是砰砰在地上磕了兩個頭。</br> 我真的覺得欲哭無淚,這老太太真得把人嚇沒了不可。</br> 好好說話,難道不行么?</br> 心里頭吐槽歸吐槽,我也確定了。</br> 這老太太應該是養了這些雜毛貓,替她偷了我的家當。</br> 貓通靈,尤其是家貓更甚,她是想給這不知道是她女兒還是孫女的死尸接陰。</br> 只不過這會兒碰到我了,怕是就想找正主出手。</br> 我接過來了黑貓皮襖和灰仙手套,心里頭也定了定神。</br> 好在不用再添麻煩,奶奶給我的家當找回來了。</br> 我余光也看見了,兩個貓骨陶都放在了棺材內側,女尸的旁邊。</br> “我還急著辦事,要不你等等,我回來幫她接陰?”我深吸了一口氣說道。</br> 結果老嫗又給了磕了好幾個頭,感覺地上都染血了!</br> 劉文三也不說話,我就沒個定數了……</br> 我去瞅了一眼劉文三,他還是沒啥反應。</br> 劉文三默許?不然的話,應該拉著我走了才對。</br> 我搞不懂他為什么突然這么沉默,也深吸了一口氣道:“行,那我先給她接陰。”</br> 穿上貓皮襖,帶上了手套,我就跳進了棺材里頭。</br> 果然,老嫗不磕頭了,站起身定定地看著我,那居高臨下的模樣,卻給我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壓抑感。</br> 我將注意力從她身上挪開,去低頭看女尸。</br> 又將手按在了她的肚子上,僵硬的肚皮里頭卻忽然顫動了一下。</br> 我心頭猛地狂跳起來,驚詫地脫口而出:“孕婦剛去沒多久,肚里頭的娃子還活著?!”馬上我就急眼了,因為我手里頭沒個刀啊,劉文三手上倒是有匕首。</br> “文三叔,把你匕首借給我使使!”我沖著劉文三喊道!</br> 可他還是那副模樣,沒個反應。</br> 我這是真的懵逼了,這到底是鬧哪出。</br> 半夜上墳山遇到老太太跪求接陰,還是在老柳的棺材里面。</br> 劉文三也奇怪地讓我無法理解……</br> 這會兒孕婦已經沒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下一秒也可能死,剖腹就迫在眉睫!</br> 我就大喊了一聲:“文三叔!你發什么呆!匕首給我啊!”</br> “我剖腹救孩子!不用接陰!娃子還沒死!”</br> 這一嗓子吼完,劉文三忽然就打了個激靈,似乎是回過神來的樣子。</br> 他猛地看向我,忽然瞪大了眼珠子,低聲喝了一句:“十六!快上來!!”</br> 他這聲音里頭,還帶著濃郁的恐懼和顫抖。</br> 我面色變了變。</br> 而那老嫗的神情忽然更陰沉。</br> 她盯著我,我竟然覺得自己的身體都不能動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