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余歡沉默不語,祁北楊笑了:“你不信?”
余歡慌忙開口:“我信。”
要是說不信,這人指不定會做出什么事情來。
她臉色依舊發白,輕聲說:“時候不早了,祁先生回去休息吧。”
祁北楊沒有要離開的打算:“我在這里幫你看著針。”
塑料瓶中,還有半瓶液體沒有輸完。
余歡說:“等液體下完,我可以自己叫護士。”
傳呼鈴就在旁側,一抬手就能碰得到。
祁北楊淡淡說:“你睡覺,別廢話。”
“……”
祁北楊脾氣古怪,余歡不是第一天認識他了,知道這人要是下定了主意,別說十頭牛了,十頭大象都拉不動。
但祁北楊剛剛沒有動她,還是令余歡松了口氣。
是了,這人一開始總是拿溫和的面孔示人。
還沒有招惹到他之前,祁北楊不會對她做出太過分的事情。
這樣平躺著不舒服,余歡微微側了身,不去看祁北楊,背對著他。
她不敢睡。
有這么一只狼盯著,她只睜著眼睛,瞧著窗戶上的影子。
祁北楊坐在她旁側的小沙發上,一動不動。
影子模糊,她看不清楚祁北楊的臉,只能看到他大概的輪廓。
寬肩窄腰,或許是歲月的沉淀,也或許是常居高位,祁北楊身上自帶一股清冷疏離的氣質,滿滿的禁,欲氣息,沒少招小姑娘臉紅心跳。
唯有余歡知道,這人文質彬彬的外表下,隱藏著一顆怎樣躁動而盛欲的心。
在朋友面前,他始終溫文爾雅;然而單獨相處的時候,他就成了狼,要把人完全揉碎了吃下去。
平心而論,一開始的時候,余歡不是沒有對祁北楊動過心。
不然也不會答應和他交往。
但最終,對他的恐懼還是占了上風。
一想到往事,余歡心中酸楚,只輕輕地呼出一口氣。
祁北楊待她是真的好,可她也真的不喜歡這樣。
他的愛,是囚籠是漁網,是不擇手段的占有。
可是,她也有自己想要追求的東西啊。
白天消耗體力過多,再加上貧血帶來的困乏,沒過多久,余歡還是撐不住,閉上了眼睛。
朦朦朧朧中,她感到右手被人小心翼翼地捧在了手中。
半睡半醒的余歡有些犯迷糊,尚以為自己還在祁北楊身邊;他工作忙,有時候很晚才回來,不管她有沒有睡著,都會固執纏她。
她仍閉著眼睛,小聲拒絕:“我今天不想……”
話音剛落,祁北楊握住她的手頓住了。
他面色陰沉。
什么叫“今天不想”?她不想做什么?以前想過?
這么一句曖昧不清的話,讓男人心里騰地就起了火焰。他盯著床上的小姑娘,看著她象牙白的膚,鴉色的發。
這么美的一個姑娘,可能已經被別人疼愛過,也曾揚起她那天真可愛的臉龐,甜甜的對著另外一個男人笑。
一想到這,祁北楊就心里不悅。
發堵,還有氣憤。
他抿抿唇,左手按住了她手背上的棉球。
心里雖然不舒服,可祁北楊還是輕手輕腳地替她拔了針下來。
這邊沒有沙發,他就彎著腰,給她按著手背,等待血凝。
是了,他如今一門心思想要得到這個小姑娘,倒是不曾知道,她是否單身。
祁北楊灼熱的氣息順著手指,傳遞到余歡身上;她身體涼,也不喜歡這溫度,動了動手指,想要抽手離開,又被祁北楊慢條斯理地給壓了回來。
祁北楊神色陰郁,心里面十分不爽。
他今晚就在病房中,哪里也沒去,就坐在旁邊的沙發上,靜靜地守了她一晚。
祁北楊感覺自己如今像是吃了興、奮劑一樣,一點兒也不困倦,只看著床上的小姑娘。
她睡覺的時候很安靜,縮成了一小團,呼吸聲均勻。
真乖。
只是不能多想,一想到這個乖團子是別人的所屬物,祁北楊就抑制不住的暴躁。
一直守到凌晨六點鐘,祁北楊才悄然離開。
余歡醒來的時候,沒有看到祁北楊。
這一事實讓她松了口氣。
手上還粘著棉球,她解開膠帶,看到棉球上只有一個小小的出血點。
護士處理的很好。
余歡貧血不說,凝血能力也差,每次生病輸液,拔掉針頭后都要按好久才能止血;昨晚上她沖動拔針留下來的針孔,邊緣已經發了烏青。
祁北楊不在,程非睡眼惺忪地過來幫她辦出院手續。兩人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在離開的時候,程非忽然開口:“你交男友了嗎?”
余歡腳下一頓:“沒有。”
經歷過祁北楊之后,她沒有心情,也沒有精力去想這種事情。
程非不置可否:“那你現在趕緊交一個,還來得及。”
“……”
程非揉揉眉心,終于說出了實話:“我告訴二哥,你有交往多年的男朋友,青梅竹馬,訂了婚的那種。”
他極其慎重地開口:“我了解二哥的脾性,他絕對不會動有夫之婦。”
余歡明白了程非的意思。
祁北楊有著要了命的潔癖,不單單是身體上,還有感情上的。
他的獨占欲那么強烈,不容忍自己的東西被別人所染指半分;也因為祁北楊,導致余歡跳雙人芭蕾的時候,幾乎找不到固定的舞伴。
他勉強允許她與別的男人跳,卻不肯讓她一直和同一個人跳。
今日清晨落了一場小雨,出來的時候,風還是冷的。余歡依舊穿著昨日的那件衣服,祁北楊送的袋子,她連碰也沒有碰,此時正在程非手中。
余歡輕聲說:“謝謝你。”
程非說:“好歹我也叫過你一聲二嫂。”
程非沒有送余歡,叫了輛車,替余歡付了車費,目送著她上車離開。
然后才走回了停車場。
車窗開著,祁北楊指間夾了根煙,氤氳的霧氣中,他眼下泛著淡淡的烏青,臉色比林間的霧氣還要冷。
有那么一瞬間,程非似乎瞧見了失憶前的祁北楊。
他拉開后面的駕駛座,先將昨日的袋子丟進去。
祁北楊掐滅了尚未抽完的煙,抽出濕巾來:“她走了?”
“嗯。”
借著后視鏡,祁北楊瞧見了后座上的那個購物袋。
過了十點,他才想起來小姑娘的衣服送去清洗,便去給她買了新裙子回來。
店里早就關門了,他打電話給門店經理,把當季的裙子擺出來,一件件地挑選,最終定了這么一件。
淡藍色的小綢裙,剛好遮住膝蓋的長度;初見的時候,她就穿著淡藍的裙子,輕盈的像是一個夢。
沒有人會比她更適合這條裙子了。
但余歡連碰也未碰。
以后也不會碰了。
祁北楊說:“把東西扔了吧。”
程非愣了一下,半天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裙子。
余歡回到學校里就開始犯愁。
程非說的簡單,她去哪里給弄過來一個“青梅竹馬、交往多年、還即將要訂婚”的男朋友?
韓青青看出了她的不對勁,關心地問:“歡歡,你還好嗎?是不是身體還不舒服啊?”
余歡醒過神來,微笑:“沒事。”
韓青青擔憂地看著她:“歡歡,你有什么煩心事,直接說就行了。我們是朋友啊,不要把所有事都藏在心里。”
余歡掐了一把她的小臉蛋:“沒事啦,我只是在想參加舞團選拔的動作。”
那些個亂七八糟的事情,她不想讓好友為自己擔心。
韓青青點點頭。
看著余歡秀氣的一張臉,韓青青忽記起一事來,試探著問余歡:“歡歡呀,你今晚上有空嗎?”
“有啊,怎么了?”
韓青青躊躇片刻:“我表哥剛調到了霞照市,說今天晚上請我和舍友吃飯;你也知道,我和咱們宿舍那幾個人不對付……你能和我一起去嗎?”
她祈求地望著余歡。
其實,這些話都是借口。
事實上,韓青青的表哥陸年安上次也去看了南影大的匯演,對余歡印象很深刻;在聊天中得知她和韓青青關系好之后,立刻讓她幫忙介紹一下。
到底是親哥哥,再加上自己這個哥哥條件的確也不錯,韓青青便答應了。
因為余歡的性格,韓青青擔心太直白地說出來會被她拒絕;于是迂回了些,只說是表哥請吃飯,先讓兩個人認識認識再說。
余歡不疑有他,一件小事而已,一口答應了下來。
韓青青的表哥選的是一家西餐廳,環境優雅,還有人在不遠處彈奏鋼琴。
余歡同韓青青過去的時候遇到了堵車,比約定的時間晚了二十分鐘才到達;陸年安并未因為兩個小姑娘的遲到而有半分不悅的表情,微笑著請兩人入了座。
陸年安比韓青青年長六歲,已經工作兩年的人了,和平時的毛頭小子不同,舉手投足,自是成熟穩重了不少。他相貌端正,因為一直保持鍛煉,身材管理也不錯。
對于追求余歡這件事上,他還是很有信心的。
余歡不曾往其他方面想,只和陸年安友好交談:“聽青青說,表哥是醫生?現在醫患問題好像有些緊張呀。”
這話一出口,陸年安就笑了。
他說:“我是法醫,倒沒有這方面的困擾。”
韓青青笑容都憋不住了:“只有他對病人動手的份,沒有病人敢對他動手。”
鬧了這么個烏龍,余歡紅了臉,抿著嘴笑。
正笑著,無意間抬眼,余歡的笑容僵了。
她看到了,在陸年安斜后方的位子上,祁北楊坐在沙發上,旁邊還坐著程非。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程非的眼窩青了一塊。
祁北楊與她對視著。
目光冰冷。
余歡如被人點中穴一樣,動彈不得。
良久,祁北楊彎起唇角,沖著她微微一笑。
一個極其溫柔的笑容。
余歡如墜冰窟。
上一次,祁北楊這樣對她笑,是因為她同余希單獨吃飯。
那時候,祁北楊就是像現在這樣,經過他們的桌子旁,狀若無意地同兩人打招呼;臨走前,也是這樣對她笑了一下。
晚上,他毫不掩蓋,失了以往的冷靜,余歡只一遍遍的抽泣重復保證:“……我再也不和他單獨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