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步輦返回時,果然有些晚了。慈寧宮內千只巨燭燃得通明徹亮,臨時搭建的戲臺上早已歌舞齊樂,戲臺下也是一片語笑聲歡,到處淹沒在一陣陣熱浪中。德珍方步入宮內,只感一股熱浪迎面撲來,再看花團錦簇的觀戲臺,不覺心生倦怠。
抬頭望見今晚夜色正好,一輪皓月連絲陰影也無,于是留了秋林交待道:“你先去我位上等著,我出去走走就回。”說罷,也未去看小許子臉上的勸意,直接帶著他悄然退出了慈寧宮。
一路往春芳齋行去,卻途經春芳齋不入,只在小許子詫異不解的目光中,沿著那條通往樓臺的小徑走去。
小許子提著一盞羊皮宮燈,高舉眼側望了望漆黑荒涼的樓臺,不由皺眉問道:“主子,您不會又要上這樓去吧?”
德珍輕握了握手中的香囊,默然頷首。她本打算趁今夜之便,讓小許子將玉佩送還到此,也就算是還給了福全,畢竟這里除了他應不會有其他人再來。只是在踏入慈寧宮的那一瞬,她鬼使神差的決定親自送還玉佩。
可是臨到這里,又忽然后悔方才的決定,不過人已到了,自然不能再悔當時決定。固對小許子道:“把燈盞給我,你在這守著。”說完,手執燈盞逶迤而上。
此時正是入夜不久,林木蔥茂間天微涼,習習夜風撲懷。星空上皓月皎潔,將整個樓臺抹上了一層銀霧。掩映四周的林木竹柏于夜風中搖曳,在樓臺投下一道道張牙舞爪的黑影,也不忘發出颯颯的風吹樹搖之聲。這樣的情境中獨行,最是容易倍感荒涼。
當走入三樓軒室的剎那,看見軒內極簡單的陳設,心中不禁涌起一絲好奇。先帝子嗣并不多,即使有了最寵愛的孝獻皇后,也不該讓福全與寧愨太妃居住于此,再說不是還有阿哥所么?福全幼時為何還會居住在此呢?
一念不覺想得出神,竟立在門口多時而不自知,待身上的單衣被夜風侵襲,方才回神,卻不由得暗自一哂:宮闈多秘事,而諸如此類的前塵往事,不僅與她沒有絲毫關系,也對她沒有半分的益處,她何苦探究?
于是她走入軒室,又握了握手中的香囊,才將香囊放下來,擱在入門的紅木桌上。
忽然,一個沉穩的腳步聲自身后傳來,隨之,自門傾入的月華也倏然的一暗。
德珍一驚,壓下心中莫名的起伏,面色鎮定的轉身問道:“誰!?”隨著來人跨門而入,淡淡的月光重回軒內,她借著手中燈盞的光看清來人,一個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人,旋即她已搶先一步開口道:“王爺,本宮前來是為送還此物。”說時手往后背,略顯急切的一把抓過香囊遞向前。
福全似詫異德珍的舉動,他幾不可察地微微一怔,隨即習慣性的蹙眉抿唇。
德珍見他皺眉不語,神情好似忘了落過玉佩一般,一時想起自己還不時的念著,不由得微生一股莫名的惱意。不過,面上自是半分不顯,微微一笑道:“王爺貴人事忙,或許是忘了。半月前,您曾在此遺失過一塊虎型玉佩,本宮便是來送還這塊玉佩的。”說時將燈盞放上背后的圓桌,緩緩取出了香囊中的玉佩。
月光照在瑩白無瑕的玉佩上,反射出一抹冰冷剔透的光澤,一剎那劃過福全剛毅的面龐。
許是這道冷光太過刺目,他眉心又蹙籠一分,眼睛也略微的一瞇,呈現一種剛硬威嚴的氣勢,讓人不覺一懾。
這一瞬的四目相對,心底掠過一絲忌憚。忽然想起福全不靠親王身份的庇護,自動請纓遠赴孤寒之地的軍營歷練,并成功的在軍營中謀得了一席之地。如此,眼前這個看似有著凜凜正氣的男人,豈會是沒有城府之輩?何況他還是自幼長在皇宮里。
心中這樣一想,一時只覺一再與福全接觸,只怕也是弊多于益。遂收回手,直接將玉佩放到桌上,發出“鐺”地一下清脆聲響,在偏僻荒涼的樓臺顯得格外清晰。她福身道:“玉佩已在此,請恕本宮先走一步。”
福全面色不變,卻是橫跨一步擋住了德珍的去路。
德珍剛及跨出一步,冷不防面前驀然一暗,一抬頭是面無表情的福全,她免不得微微一驚,連忙后退一步。
福全背手負立,沉聲道:“德嬪若恐有不妥而急于離開,就不該獨身來此,本王希望不會再有下次。”他本就高大魁梧,又是不茍言笑,這樣沉著聲說話,只覺嚴厲非常。
德珍猶感受到奚落,加之方才的不快,頓時不禁意氣用事,只圖快意而為道:“王爺以為本宮愛來此?若不是因憂玉佩之事泄露引人非議,本宮也斷不會只身前來。再則此處又不屬于王爺,本宮堂堂一位宮妃難道還不能來此?還是王爺想在此處緬懷與寧愨太妃共居的日子,生怕他人打擾了?若王爺真是如此孝順,相信以王爺今時今日的地位,想要將守皇陵的寧愨太妃接回京也不是――”
德珍仰著頭冷冷的對福全說,卻不及一語說完,一雙呈鎖喉姿勢的手猛然襲來,她嚇得聲音嘎然而止,眼睛驚恐的盯著離下頜不過寸余的手。
福全看著面露驚恐的德珍,喉頭哽了一哽,他終是一分一寸的收回手,雙拳暗自緊蹙,一字一句說得艱難而切齒:“你不知道,就不要多說。”他說每一字時,一雙陡現幾分陰鷙的銳眸死死的盯著德珍,一絲一毫也不曾離開。
德珍也不過是因了一時意氣,根本沒想到福全反應這般大。她正驚嚇著,見福全控制住了自己,不由大松了一口氣,又見福全極力隱忍著什么,她立時心生悔意,不該揭人不揭短,忙囁喏的解釋道:“……我……不是有意的,只是――”
言猶未完,福全驟然打斷道:“方才是本王失禮,還望德嬪見諒。”說著轉過身,背對德珍道:“德嬪既已送還了玉佩,本王就不多留了。”
德珍一怔,看著月光下福全高大的背影,忽覺這道背影蕭索而孤長,讓她心中懼意不覺漸漸消散,也許這只是有感福全在寧愨太妃一事上的真情流露,她鬼使神差的上前一步道:“王爺乃朝廷的肱骨之臣,皇上又極重視與王爺的兄弟之情。相信王爺若肯堅持,假以時日必定能接寧愨太妃回京,讓太妃娘娘頤養天……”
一個“年”字未及脫口,只見福全突然起來的一個轉身,一把抓住德珍的手,再次端然打斷話道:“此地不宜久留,必須盡快離開!”
話音甫落,蹬蹬的上樓聲伴著小許子氣喘吁吁的聲音從軒室外傳來:“主子,不好了!好像有許多人向這里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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