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書記,您看,開發區是不是可以撥一塊地皮給我們沁蓮承包?” 沁蓮置業的王董神態很是殷勤。
蘇君儼沒有說話,只是掏出煙盒,抽出一根香煙叼在嘴里。王董立刻知情識趣地拿出打火機,為他點了煙。
蘇君儼徐徐吐出一口煙,懶懶地朝王董的打火機瞄了一眼,“王董的打火機看上去很不錯啊。”
王董立刻恭恭敬敬地雙手奉上那只鑲嵌紅綠寶石的卡地亞打火機,蘇君儼在手上把玩了一陣又隨手放到了桌上,“君子不奪人所愛,這個打火機我不過覺得看著有些眼熟,好像錢市有一個一模一樣的。”說完似笑非笑地瞅了王董一眼。
雖然空凋溫度調得很高,王董還是覺得背上有些涼颼颼的。
高樊恰巧此刻打進了電話,蘇君儼站起身,接通了電話。
“書記,出事了,虞小姐的情況被爆到了網上。”電話那頭高樊聲音很是焦急。
“你在市委等我,我馬上回去。”蘇君儼冷靜地吩咐道。
抓起衣架上的大衣,蘇君儼朝王董一干人等打了個招呼,便離開了流光。
剛進辦公室,蘇君儼隨手將大衣往沙發上一丟,一面松領帶,一面問高樊,“到底怎么回事?”
“《藺川都市報》最先刊登了一篇影射虞小姐的新聞報道,很快這篇報道就被不少網站轉載,然后論壇上就有人爆料,將虞小姐的個人信息通通爆了出來。現在網上還有人說虞小姐是九重天的小姐,和市委某高官來從過密,關系匪淺。”高樊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的臉色說道。
蘇君儼捻了捻眉心,半天沒有言語。
高樊背著手,站在旁邊。
“你去幫我把凡是涉及到此條新聞的網站報紙通通整理出來,我馬上就要。”
“好的,我立刻去辦。”高樊躬身退了出去。
蘇君儼有些煩躁地點燃了香煙,一點猩紅在他指間明滅,亮一下,旋即又黯淡下去,反反復復里裊裊的煙霧彌散開來,蘇君儼卻重重將香煙撳在煙灰缸里,摸出了手機。
“喂,常局嗎?我是蘇君儼。”
“蘇書記可是為虞z的事找我?”常耀江也不虛文,直接進入正題。
“是的。這件事恐怕還要麻煩常局幫忙了。”
“我讓人查了ip地址,最初的一些比較集中,應該是有人故意為之。”
蘇君儼的手指在桃花心木的辦公桌邊沿叩了叩,“爆料十之八九出自夏從從母女,就是何世祥如今的妻女。”
常耀江略微沉吟了一下,“何世祥應該不知情吧。”
蘇君儼冷哼了一聲,“他最好不知情。”
“蘇書記,這事你打算怎么處理?你應該也知道我和虞冰的關系,我不希望虞z受到任何傷害。”常耀江口氣鄭重。
“都市報上的報道我剛剛看過,何世祥夫妻確實來找過虞z,希望她去做配型,被虞z斷然拒絕了。但是整篇報道故意不談何虞兩家之間的舊事,只在姐妹身份上大做文章,一味指責虞z冷血無情。其實只要將事情的始末交待清楚,自然這篇報道就站不住腳。但是以我對虞z的了解,她是絕對不會同意將虞家的舊事曝光出來的。”蘇君儼為難就為難在這里。
常耀江長嘆了口氣,“確實。阿z和她母親一樣,都是驕傲的要命的人。”
“常局可以想辦法找到都市報的那個記者嗎?”
“你想從記者身上打開切口?好,我盡力。”
兩人又說了幾句,這才掛了電話。
高樊卻又火急火燎地敲門進來,“書記,剛剛有人把你和虞小姐在九重天門口的照片傳到了網上。”
蘇君儼眉頭蹙得越發厲害,刷新了一下網頁,果然,雖然只是背影。
“看來我們錢市也湊熱鬧來了,想借這事兒扳倒我呢。”蘇君儼冷笑不已。
“書記,我們當初就應該直接把那些照片給錢國璋寄到紀委去!”
蘇君儼卻高深莫測地一挑眉,“不著急。我們錢市長既然在這個位子上不大樂意坐下去了,那不如就遂了他的心,早些讓他當個名副其實的前市長吧。”
虞z很有耐心地將網上的帖子一條一條看完了。揉了揉頸椎,她倒是覺得自己低估夏從從母女的智商了,原本以為她們腦袋里裝的只是糨糊,沒想到居然也裝了些腦漿。起碼就目前來看,她確實已經被“正義的看客們”成功地釘在了恥辱柱上。她們倒是了解她,算準了她不會跳出來替自己辯駁,的確,被瘋狗咬了一口,難道也要她去反咬瘋狗一口嗎?夏從從母女自編自導一出滑稽戲,莫名其妙把她變成了其間的邪惡女二號,又與她有什么關系?在無關緊要的人們眼里,她窮兇極惡也好,她大慈大悲也罷,于自己的生活又有什么要緊?倘若她惱怒、辟謠、申辯,反倒落了下風。明言著輕蔑什么人,并不是十足的輕蔑。惟有沉默才是最高的輕蔑,最高的輕蔑是無言,就連眼珠也半點不轉過去。
只要母親和外公不沾到任何一絲不堪的唾沫星子就行,畢竟,她在世上所有的,不過是這么幾個人而已。關了電腦,虞z去了廚房,準備煮豆沙湯圓。
蘇君儼一回來,就看見虞z在廚房里忙碌著,白茫茫的霧氣像新娘的白頭紗,罩住了她。
雙手環住她的腰,蘇君儼低頭嗅著她發上的清香。
虞z轉臉朝他一笑,“中午你在外面腐敗了,晚上就吃的清淡些,豆沙湯圓,你喜歡的。”
蘇君儼眼眸里滿滿的全是溫柔,在她的唇上輕輕琢了一下,“今天一天都干什么了?中午有沒有好好吃飯,來,給領導匯報一下。”
虞z睇他一眼,“蘇書記,你官癮還真大,怎么,在外頭作威作福還不夠,回來還要耍官腔?”
蘇君儼故意眉毛一皺,“蘇書記?嗯?”作勢要咯吱她。
“我要盛湯圓了,不然要爛了。”虞z趕緊轉移話題。
蘇君儼從她手里接過漏勺,“沒關系,只要是你煮的,爛的我一樣喜歡。”
情話他說得很是自然,虞z耳朵卻不由一燙。
蘇君儼盛了一小碗湯圓,舀起一個就要下口。
“小心燙。”虞z連忙提醒他。
蘇君儼小心地吹了吹氣,卻舉著湯勺送到她嘴邊。
“張嘴。”他輕笑著提醒有些怔愣的虞z。
湊上去咬了一口,軟糯的面皮里是清甜的豆沙,暖暖的一直透到心里去。虞z舔舔嘴唇,剛想把剩下的半個湯圓一并吃掉,蘇君儼卻舉高了勺子,然后利索地將她咬掉一半的湯圓囫圇吞進嘴里,還得意萬分地挑了挑嘴唇。
“幼稚!”虞z含笑罵了他一句。
蘇君儼索性將勺子往她手里一塞,“你喂我。”理所當然的口吻。
“蘇君儼小朋友今年多大了?上學前班了嗎?”虞z嘴里調侃著,手里還是捏著勺柄,舀起一個湯圓,細心地吹了吹,這才送到某人嘴邊。
蘇君儼唇角翹地高高的,將湯圓含進嘴里,咽下去之后,無賴似地開口,“我還要。”
虞z無力地搖搖頭,只得繼續喂這個一百八十公分高的巨嬰。
門鈴卻在此刻響起來。
蘇君儼眉頭不由蹙起,“我去看看。”
門一開,居然是蘇鳴誠和梅蘊沁。
蘇鳴誠臉色晦暗陰沉,一言不發地進了客廳。
“媽,你們這是——”蘇君儼依約猜到了父母的來意,壓低了聲音。
虞z剛出廚房,就看見一個嚴肅的老者端坐在沙發上,正用一種懾人的目光審視著她。梅蘊沁趕緊上前,親切地拉住虞z的手,“你應該還記得我吧。在白云庵我們見過的。”
虞z微微一笑,“蘇夫人,您好。”
蘇鳴誠輕哼一聲,“你就是虞z?”
“我是虞z。”虞z收斂笑意,鎮定地和蘇鳴誠對視。
“你應該知道我為什么過來吧?”蘇鳴誠冷冷地發問,一雙手五指并攏,擱在膝蓋上,顯然是軍隊的習慣所致。
蘇君儼臉色也沉了下來,“父親——”
“我沒有和你說話,誰允許你插嘴的?”蘇鳴誠厲聲叱道。
虞z自嘲似地一笑,“蘇老先生,應該是為了網上的報道來的吧。”
蘇君儼眉頭鎖地更深,她已經都知道了?
蘇鳴誠細細打量著虞z,氣度倒是不錯,難怪兒子如此上心。
“你家里的情況我已經大致了解了,你對這事有什么看法?”
虞z神態自若,“我沒什么看法。別人怎么說怎么做,不是我能左右的。”
“你倒是看地開。”蘇鳴誠嗤鼻道,“你有沒有替君儼考慮過?”
“父親,這件事我會處理,不需要您操心。”蘇君儼生硬地插了進來。
“你會處理!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個處理法!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這么簡單的道理,你不知道?從政之人,最忌諱的就是風評不好,□□纏身。我看你再這么糊涂下去,看來是不想在□□這個位子上再坐下去了!”蘇鳴誠神色冷峻,“這件事我仔細盤算過了,我可以同意虞z和你在一起,但前提是網上關于她的□□我要求徹底扭轉過來,該怎么做,你心里應該有數。”
虞z卻冷笑起來,“蘇老先生所謂的扭轉關于我的□□應該是這個樣子吧,將我母親和何世祥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揪出來,將何世祥怎么負心薄性始亂終棄,我母親又是如何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最后飲恨自殺,還有我,怎么樣在母親逝世后自立自強,在酒色場所打工賺錢卻出淤泥而不染,還品學兼優?”
蘇鳴誠微微頷首,“你說的不錯。”眼里還帶著淡淡的贊許。
“這絕對不可能。我可以不在乎別人怎么看我,卻絕不會允許我媽媽和我外公受到任何侮辱。”虞z眼神堅決。
“那你就不為君儼考慮考慮?要知道,你的這些污點可不僅是你一個人的事,還會壞了君儼的仕途!”
“污點?”虞z眼神越發尖銳起來,“在道德上,誰又真正比誰高尚多少?如今這個年頭,絕大多數人都是丈八燈臺——照人不照己。對別人進行道德審判永遠要容易得多。古人說‘惟無瑕者方可戮人’,然而這個世界,可有無瑕之人?”
蘇君儼語氣也很是不耐,“這件事我會處理好的,你們早些回去吧!”
蘇鳴誠拔高了聲音,“我看你是被豬油蒙了心了!看看,這就是你放在心尖上疼的女人,有沒有替你考慮過?”
梅蘊沁扯了扯丈夫的袖子,“老蘇,你說什么呢!虞z那也是出于一片孝心。我還有個辦法,阿儼,你去醫院找好熟人,到時候讓虞z假裝去做一下配型,只要說配型不合適,不就不存在捐與不捐的問題了嘛。這個問題一解決,你們就可以訂婚,到時候那些說你們之間是什么亂七八糟的關系的謠言不就不攻自破了嘛。”
蘇君儼略略思索了下,“父親、媽,你們先回去吧。這件事我會處理好的。”
蘇鳴誠還想說什么,終于還是被妻子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