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深的書房內,一片沉寂,魏琦和重湖站在一旁,滿臉沉重。
“如若公主誕下皇長孫,我們的處境會更艱難,現在有皇上護著王爺,王氏一族還不敢對王爺怎么樣,但一旦太子殿下登基,以王皇后對我們的怨恨,我們怕是會死無葬身之地。”魏琦開口打破了沉默。
“死無葬身之地。”夏云深重復默念這句話。噩夢里血肉模糊的母妃浮現在了他眼前,他雙眼通紅,壓制著心中的憤怒。
重湖擔憂道:“可她畢竟是怡安公主。”
“緊要關頭,萬不能婦人之仁,否則后患無窮。”魏琦繼續說道。
“師父說得對,我們好不容易才回來,絕不能功虧一簣,我們本就不占優勢,如若不先下手為強,只怕會輸得一塌涂地。”夏云深說道。
“王爺英明。”魏琦說道。
魏琦和重湖從書房走了出來,重湖欲言又止。
魏琦停下腳步,看著他說道:“想說什么就說吧。”
“師父,我們真要對怡安公主下手嗎?她和霜華公主可是我們的恩人。”重湖說道。
“重湖,形勢所逼,我們沒有別的辦法,如果王爺失敗了,我們都得死,但如果太子殿下失敗了,王爺可以不殺無辜,怡安公主可以重新回到南陵去,生死關頭,我們不能心慈手軟,再說了,怡安公主沒有孩子也是好事,如若我們成功了,她可以了無牽掛地回去。”魏琦說道。
重湖沉重地點了點頭。魏琦拍了拍他的肩膀繼續說道:“自從我們選擇了這條路,便再也回不了頭了,只能步步為營,不能踏錯半步。”
“師父放心,重湖誓死與王爺和師父共存亡。”
信王妃生辰,信王大張旗鼓地為其慶祝,邀請了洛城所有達官貴人家的夫人,小姐前來赴宴。就算信王如今還是個無足輕重的王爺,但是信王妃可是沈大將軍的獨女,不看僧面看佛面,眾人紛紛前來。太子妃懷有身孕,不便前來,聞落雪和賀蘭秋帶著賀禮前來祝賀。
沈嬋拉著聞落雪的手說道:“聞姐姐,好久不見了,妹妹甚是想你,自從你嫁進東宮以后,我們便很少再見面了,真懷念以前天天在一起的日子。”
“我也很想念妹妹,這一轉眼,妹妹已經是信王妃了,看到信王如此寵愛你,姐姐真為你高興。”聞落雪笑道。
“許久不見姐姐,姐姐倒學會取笑人了,快跟我來,妹妹新得了幾樣首飾,精巧又脫俗,姐姐看看喜不喜歡。”沈嬋說著便拉著聞落雪向自己的寢殿走去。
沈嬋將玉簪插在聞落雪的鬢間,玉簪晶瑩剔透,玉色清冷,甚是好看。
沈嬋看著鏡子里的聞落雪夸贊道:“姐姐真美,膚如凝脂,美目盼兮,殿下肯定特別寵愛姐姐吧。”
聞落雪無奈地笑道:“妹妹如今身受王爺寵愛,哪懂我們這些舊人心中的苦楚,自古都是,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
“姐姐此話何意?太子殿下對你不好嗎?”沈嬋問道。
聞落雪苦笑道:“沒什么?發發牢騷而已,妹妹不必在意。”
“姐姐這話就生分了?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姐姐是把我當外人了嗎?這玉簪是皇后娘娘賞的,雖說比不上太子妃手上的玉鐲,但也是極襯姐姐的,姐姐若是不嫌棄,妹妹就借花獻佛送給姐姐了。”沈嬋說道。
“妹妹說的哪里話,皇后娘娘賞的東西,哪有不好的?只不過今日是你的生辰,怎么反倒送起我東西來了。”聞落雪笑道。
“你我姐妹,何須如此客氣呢?我本來是想送給姐姐一只玉鐲的,但是有太子妃的珠玉在前,妹妹實在不好拿出手,還請姐姐別見怪。”沈嬋說道。
“妹妹太客氣了,太子妃手上的玉鐲是皇后娘娘的傳家之寶,更是無價之寶,天下怕是找不出第二個來了。”聞落雪說道。
“皇后娘娘這是把太子妃當女兒疼了,太子妃可真是好福氣。”沈嬋笑道。
“可不是,那玉鐲原先是皇后娘娘送給淑賢公主的陪嫁,淑賢公主生前一直戴著,只可惜紅顏薄命,淑賢公主不幸,早早離開了人世,后來,皇后娘娘經常對著玉鐲睹物思人。如今,她將這家傳之寶傳給了太子妃,是真把她當女兒看待了。”聞落雪感嘆道。
“皇后娘娘仁愛,真是讓人欽佩。”沈嬋笑道。
“太子妃是南陵嫡公主,身份尊貴,殿下和皇后娘娘對她極盡疼愛,是別人羨慕不來的。”聞落雪輕嘆道。
“姐姐,你伺候殿下多年,怎么沒為殿下生個一兒半女呢?姐姐若是有個自己的孩子,以后也能有個依靠,若是姐姐日后能誕下長子長孫,皇上和皇后娘娘也會對姐姐另眼相待的。”沈嬋說道。
“妹妹說笑了,眼下太子妃已懷有身孕,說不定懷的就是皇長孫呢,我哪還有福氣去生長子長孫呢?”
“姐姐別氣餒,是男是女誰說得準呢?說不定是位郡主呢,姐姐應當把握機會,盡快懷上殿下的孩子。”
聞落雪拉著沈嬋的手說道:“多謝妹妹為我著想,今日是你的生辰,外面貴客如云,我們趕快出去吧,以免讓人誤會妹妹怠慢了貴客。”
賀蘭秋獨自走進了信王府的后花園,蘇言澈迎面走了過來,兩人見禮,蘇言澈說道:“許久不見了,你還好嗎?”
“不勞蘇大人牽掛,我一切都好,這信王府的花園雖說景色別致,但實在太過幽靜,若是被旁人看到我和蘇大人單獨待在一起,恐怕會惹出流言蜚語來,大人恕罪,我先走一步了。”賀蘭秋說著便轉身準備離開。
蘇言澈一把抓住了她,雙手禁錮著她的肩膀,迫使她不得不面對著他。
賀蘭秋憤怒道:“你瘋了嗎?這是什么地方,若是被人看到,我們都活不成,我死了沒關系,你舍得下你的榮華富貴嗎?舍得下你的尊榮權柄嗎?”
“蘭兒,你還在恨我對嗎?”他痛苦地問道。
賀蘭秋譏笑道:“蘇大人不要再自作多情了,我們之間早已恩斷義絕,我不會為了穩固你的權勢去爭寵,更不會白白成為你們蘇家的棋子。”
蘇言澈強行抱著她說道:“蘭兒,我若說我后悔了,你信嗎?”
賀蘭秋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她冷冰冰地說道:“你要是不怕被人看到,就繼續這般為所欲為吧,大不了我們一起死,反正如今我孑然一身,早就沒什么可怕的了。”
“不會有人來的,蘇成守在這里,別人進不來的。”他將她緊緊地抱在懷里。
賀蘭秋的眼淚滴落在他的肩膀上,她依舊冰冷地說道:“蘇大人若繼續這般僭越,我會為了自保清白,將一切告知太子殿下。”
“你不會的。”蘇言澈說道。他對此深信不疑。
“夫人,大人真不在里面。”蘇成的聲音傳來,他慌忙松開了她,賀蘭秋趕忙擦干了眼淚。
丁文姝闖了進來,看著她們冷笑道:“光天化日之下,夫君和賀采女孤男寡女的待在一起,不怕招人議論嗎?”
“誰讓你進來的,除了你,沒人會來這里。”蘇言澈冷漠地說道。
丁文姝冷笑地看著他們,她走到賀蘭秋身邊譏笑道:“賀采女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你可是太子殿下的妾室,竟然私底下跑到這里來和臣子幽會,不怕太子殿下知道以后,將你碎尸萬段嗎?”
“閉嘴。”蘇言澈低吼一聲,厭惡地看著她。隨后扣住她的手腕說道:“你想讓整個丁家給你陪葬嗎?”
丁文姝滿臉震驚,不由自由地退后了一步。
“我本是在這后花院里閑逛,碰巧遇到了蘇大人,便閑聊了兩句,夫人不要誤會,既然夫人來了,那我就不打擾大人和夫人了。”賀蘭秋淡淡地說道,隨后便轉身離開了。
丁文姝看著她漸漸遠去的背影,看著她那如玉如蘭的身姿,到底沒忍住紅了眼眶。
蘇言澈視若不見地從她面前走過,她咄咄逼人道:“夫君就這般忘不掉她嗎?竟然和她在這信王府中私會,不怕惹火上身嗎?不怕牽連整個蘇家嗎?”
蘇言澈聞言,背對著她說道:“如果你是個聰明人,這個時候就應該學會閉嘴,如此愚蠢,有什么資格做蘇家的少夫人,不如回去收拾收拾,準備讓賢吧。”
蘇言澈帶著蘇成頭也不回的走了,留下丁文姝一人站在那里,淚如雨下。
回東宮的路上,聞落雪和賀蘭秋各自坐在馬車里,她們各懷心思。聞落雪仔細思索著沈嬋的話,如若自己能先太子妃一步生下長子長孫,那么自己以后的地位便穩如泰山了,不過眼下太子妃已有身孕,如果是個女孩還有希望,但如果是個男孩,自己恐怕再也沒有機會了,她在心里默默盤算著。
賀蘭秋的思緒飄到了很久之前,那時的她還是賀家的千金小姐,父親賀之鴻還是吏部侍郎。有一次父親帶著她和哥哥去蘇家赴宴,她覺得宴會無聊,便獨自跑到了蘇府的后花院,迎面便撞上了蘇言澈。
蘇言澈看著她笑道:“你是誰家的妹妹?”
她羞紅了臉,福身說道:“家父是吏部侍郎賀之鴻。”
“原來是賀侍郎家的千金,你是不是也嫌宴會無聊?才跑出來的。”蘇言澈問道。
她點了點頭。
他對她笑道:“我也一樣,今天洛城有牡丹會,街上全是大朵的牡丹,可好看了,我帶你去看牡丹花吧。”
她看了看宴會的方向說道:“我不能跑遠,父親和哥哥發現我不見了,會著急的。”
“沒關系的,我們快去快回,我保證在宴會結束之前帶你趕回來。”
她已然心動,卻依舊猶豫不決,他看出了她的心思,不由分說地拉著她向外跑去。
兩人從馬車上下來,看到了嬌艷的牡丹開得滿城絢爛。
她欣賞著牡丹,笑容燦爛。
他笑道:“既然妹妹喜歡,那就隨便挑,我買來送給妹妹。”
她搖了搖頭說道:“不能讓蘇哥哥破費,我看看就行。”
“沒關系的,你盡管挑,我錢多的是。”
官兵突然走上前來,邊走邊說:“都讓讓,都讓讓,大家都散了吧,今日的牡丹花全由趙大人買下了,大家都回去吧。”
蘇言澈問道:“哪個趙大人?”.
“當然是兵部侍郎趙大人了。”官兵答道。
“他買這么多牡丹花干什么?”
“當然是送到湘蘭院,送給李娘子了。”官兵不耐煩地說道。
“李娘子是誰?”蘇言澈繼續問道。
“看你也有十幾歲了,李娘子是誰你都不知道,那可是湘蘭院的頭牌,洛城的花魁娘子。”官兵一臉向往地說道。
一時之間,她和蘇言澈都有些尷尬,蘇言澈笑道:“官爺,我妹妹也喜歡牡丹花,你看,這街上這么多花,少一些趙大人也發現不了,我用兩倍的價格向官爺買一些,官爺行個方便。”
“不行,不行,這些花都是清點過的,少一朵都不行,快走,別防事。”說著便上前趕他們。
蘇言澈惱怒,正欲動手,她拉住他說道:“算了蘇哥哥,不要惹事,我們走吧。”
兩個人走到街頭,他突然停了下來,然后對她說道:“妹妹等我一會,我一會便回來。
她來不及叫住他,他已經沒了身影,等他再次回到她身邊的時候,懷里抱著一大捧姹紫嫣紅的牡丹花。
他將花放進她的懷里,她驚喜道:“蘇哥哥怎么弄到的,那些官兵又肯賣了嗎?”
他搖搖頭笑道:“搶的。”
她驚呼一聲說道:“他們會不會追過來。”
他拉起她的手就跑,邊跑邊說:“已經追過來了。”
她回頭看了看奮力追來的官兵,抱緊懷里的牡丹花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