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上官劍南逃跑了,錢鶴聲心頭一震,低頭又瞧了瞧六安的尸身,對陳小七道:“小七,你不要離開此地,在此護好六安遇害的現場,我去去就來!”
陳小七點點頭。錢鶴聲便隨著來人走了。
來人是杜天豪的徒弟,他并沒有帶錢鶴聲到杜天豪的住地,而是直接把他帶到了地牢里。杜天豪和陸劍雄、葛劍柏等一眾弟子都在那里。
地牢的鐵門有兩根手臂粗的鐵欄已經斷開,顯然人力是不可能擊斷的,看那形勢應該是削鐵如泥的寶劍或寶刀割斷的,杜天豪正瞅著鐵欄的斷口出神。旁邊癱坐著個五十余歲的老頭,錢鶴聲認得那是鐵掌幫中看守地牢的老余頭,昨晚他來見上官劍南的時候,正是老余頭給他開的門。
老余頭面色驚恐,兀自在那里喃喃自語:“都怪我……都怪我呀!昨天我侄兒家生了個大胖小子,就給我送喜信,捎來了兩壺好酒和一包豬頭肉,是我貪杯多喝了兩碗那,我就瞌睡了一會兒,哪知道……哪知道等我酒醒了,上官這小子就沒了……”
杜天豪皺皺眉頭,喝了一聲:“老余,你也是幫里的老兄弟了,怎么會如此大意?平素里你是挺穩重的,才讓你來守地牢。誰料你竟敢在看守時醉酒。你……把他帶到隔壁關起來!”
老余頭不敢再說,兩個幫眾把他帶到隔壁牢室,推進去,鎖上了鐵門。
杜天豪對錢鶴聲道:“只怕也不是老余頭喝醉酒那么簡單。我聽他交代說,昨晚你從這里出去了以后,他就鎖好了鐵門。然后就在外間喝酒,喝了四碗酒,然后就一覺睡到今天早晨,這才發現鐵門被割開,上官劍南跑了。就到我那里去報信了。”
錢鶴聲道:“他久守地牢,該不會沒有一點警覺,竟然能一覺睡到天大亮!定是被人點了昏睡穴。”
杜天豪點頭道:“我想也當是如此。來人趁著老余頭酒酣之際,點了他的昏睡穴。然后從容地用罕見鋒利的寶劍割開鐵欄,救了上官劍南出去。只是有一點我想不透,上官劍南在此關押了多日,要救也早就救出去了,為何直到昨日,你來地牢里詢問他,這才急急忙忙地救他出去,難道他們有什么破綻抓在我們手上?”
錢鶴聲不置可否,卻對杜天豪道:“六安昨日夜間也被人殺了。”杜天豪和陸劍雄、葛劍柏同時“啊”了一聲。杜天豪怒道:“六安也在昨晚死了?嘿,敵人真是步步緊逼!一起去看看罷。”
錢鶴聲領著眾人同到后院六安的屋內。杜天豪掀開六安的衣服,看了看傷口,臉上怒氣更甚,道:“昨晚上官劍南逃離地牢,緊跟著六安就被這一招鐵掌千鈞震死,定是那上官狗賊見事情將敗露,來對六安下了毒手,然后逃之夭夭了!”他心里自然已將上官劍南作為了兇手,便以“狗賊”稱呼之了。
其余人等心里也都是這樣想。便是錢鶴聲,聞聽上官劍南昨夜逃離地牢,又親眼見六安死于鐵掌功掌下,心里也只好接受這個事實。原本他對上官劍南還抱有三分希望,認為他可能是失手傷了師父。根據眼下的情形來看,只怕也不見得是誤傷了。
錢鶴聲沉吟道:“那么又是誰割開地牢鐵欄,救走了上官劍南呢?此人做得如此周密,悄無聲息。正是在我昨夜子時離開地牢以后,一個時辰內動的手,基本可以認定老余頭是被點了昏睡穴。此人對地牢的地形和我等舉動如此熟悉。只怕……”
在場眾人心中都是一凜,都知道錢鶴聲的言下之意,必是鐵掌幫有內奸無疑了。大家心中有些憤怒又有些沮喪,事實擺在面前,卻也無法可說。
錢鶴聲望望眾人,笑了笑道:“諸位也不必惶恐,若有不在場的人證的話,只能脫掉干系。據我所知,大師兄和三師兄便斷無嫌疑,因為那個時候,二位正在我的房間談心,小七也可作證。”
陸劍雄與葛劍柏便含笑連連點頭,面色輕松。其他人便連忙回想昨夜子時自己和誰在一起,誰可以作證。
錢鶴聲對杜天豪道:“杜師伯,請你安排一位師兄核查幫中各位師兄弟不在場的證據,看看有哪些人還無法找到人證。咱們需從這里下手調查。”
杜天豪點頭,轉頭吩咐陸劍雄:“劍雄,既然你已有三人證明,那么你可首先自清。核查人證之事便交于你辦理!”
陸劍雄作揖領命。然而經過細細排查,結果卻大大出人所料。昨夜子時時分,幫中并無一人有嫌疑。因鐵掌幫中向來除了蕭天逸與杜天豪以外,其他弟子、各幫眾俱是五六人同住一間屋舍。練武之人習慣晚睡,昨晚子時時刻,甚至直到丑時,大部分人或在練武,或在聊天,都有身邊數人作證。杜天豪當時也在教授自己的眾弟子練功,他有一十二位弟子,昨晚全都聚在練功房,由杜天豪給他們演練鐵掌功中的兩個難練的招式,演練完又捉對練習,快到寅時才分別回屋。其他人等也大致相同。
陸劍雄把詳情向杜天豪稟報,杜天豪與錢鶴聲相視苦笑,對這樣的結果自是大為失望。杜天豪道:“賢侄,看來你我的推斷是錯誤的。或許上官劍南早就與幫外之人勾結,他是被外人救走了。可恨這狗賊臨走前還不忘殺害了六安,看來他便是殺師滅祖的大惡賊!六安久隨我師兄身邊,也許是掌握他的什么把柄。不過此事也有一點令人費解,六安若真的掌握他的什么把柄,為什么這么久也沒來向我們稟報?”
錢鶴聲搖搖頭道:“我也想不透其中的原因,也許是他多想了吧,六安并沒有發現他的甚么破綻,卻白白地丟掉了性命。杜師伯說得對,既然除了上官劍南外,當下幫中無人有嫌疑,那么可能就是上官劍南與外人相勾結,殺害了蕭幫主。這狗賊真的是罪大惡極!”
錢鶴聲頓了頓又道:“既然蕭幫主遇害之事已真相大白,那么小侄也要告辭回丐幫了。小侄當真是萬分慚愧,沒及早發覺上官劍南的蛇蝎心腸。若我早一些察覺上官劍南的險惡,也不至于讓他逃跑掉!”
杜天豪嘆道:“錢賢侄無需自責。莫說是你,便是我們鐵掌幫上上下下,與此賊朝夕相處,也全被他蒙蔽了。總認為他是一時失手,誤傷了師父,也就沒有及時處決他。否則又怎會讓他逃掉?賢侄總歸是盡力了,我們鐵掌幫當衷心謝你才是!賢侄且盤桓幾日再走罷。”
錢鶴聲抱拳施禮道:“終歸是小侄目不識賊,杜師伯如此說,小侄當真是慚愧了。我今晚便要離開,回丐幫向吳幫主交差。”
杜天豪與陸劍雄見挽留不住錢鶴聲,也只能由他。當天晚上,錢鶴聲便告辭離開了鐵掌峰。
杜天豪交代陸劍雄帶領各位師弟勤勉練武。道,國不可一日無君,家不可一日無主,下個月要推選幫主。至于怎么個推選法,杜天豪卻沒有說。
眾弟子聽說下月要推選幫主,頓時各人心中沸騰。蕭天逸在時,幫中上上下下對他的武功、智謀都大為折服,自是無人敢生妄念。然而蕭天逸突然離世,鐵掌幫頓時群龍無首。師叔杜天豪武功雖不弱,但蕭天逸的幾名弟子武功也頗高,又占著個年齡的優勢。即便是杜天豪的弟子中,幾個年長的、平時練功勤勉的,也有躍躍欲試之心。練武之人,誰不想做到幫主,揚名立萬呢?
最為重要的是做了幫主,便可持有本門鎮幫之寶“鐵掌令”,鐵掌令上,刻著鐵掌幫至高內功心法“大力鐵掌心經”,可令修習過本幫基礎內功之人,功力突飛猛進,進入武林絕頂高手之列,鐵掌幫在江湖上聲名遠震,有多半是因此而來。“鐵掌心經”實在太過玄妙,然而向來只有幫主一人才能修習,故此眼下鐵掌幫中武功較高的弟子中,倒有五六人對幫主之位望眼欲穿。
大弟子陸劍雄心中更是迫切。他作為前幫主蕭天逸的大弟子,入幫最早,身手敏捷,本幫神功“水上漂輕功”練得最好,只是“鐵掌功”的功力遜于二師弟上官劍南。眼下上官劍南已叛逃出幫,陸劍雄自忖其他師弟當非自己敵手,這幫主之位舍我其誰?
于是陸劍雄練功更為刻苦,想在下月推舉幫主之日一舉得手。這晚他直練到寅時雞鳴,這才回屋簡單清洗了一下,準備歇息。
誰知他剛躺到床上,窗外忽然人影一閃,憑借多年習武的本能,陸劍雄騰地坐起,正想喝一聲:“是誰?”眼前一花,一個白影已經站到床邊。
這身形實在如同鬼魅,陸劍雄雖是輕功高手,但他的身法在這條人影跟前卻實在不值一提,他甚至懷疑這不是人的功力所能達到的,難道真是鬼魂?脊背上冷汗便“刷”地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