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抬起頭來，凌兮月一下看清。</br> 是個女子，雙眸紅得猶如鮮血，沒有眼白，只有無窮無盡的紅，無數裂紋從她的皮膚之下綻出，猩紅的筋脈一段段鼓出來，爬滿整張臉，猶如從地獄爬出來的鬼魅。</br> 從她包裹嚴實的身軀，和她手背上的痕跡來看，渾身上下應該布滿了這種痕跡。</br> 如此場景，凌兮月再熟悉不過，是北辰琰血咒發作時的模樣！</br> 不過眼前的人，比北辰琰血咒發作時的模樣，更加猙獰可怖，她已完全看不出身上的人氣，被一種極為濃烈的血腥侵占，只剩一個軀殼。</br> 凌兮月愣愣地盯著，反應了好一下才看出端倪，清眸唰地一瞇，“皇甫淺語？”</br> 皇甫淺語？</br> 姜舒蘭一聽，肩頭輕顫了下，眼神示意旁邊的護衛迅速到凌兮月身后，身側站立，拉開保護的陣勢，亦將周圍的黑影也全數包圍在其中！</br> “凌，兮，月。”皇甫淺語抓著那匹白卷的手上，紅色筋脈根根浮動，眸中血光濃烈流轉，陰鷙詭笑，“沒想到吧，我們還有見面的一天。”</br> “確實有些意外。”凌兮月嗓音清幽，意味不明，“也確實沒想到，你會將自己弄成這個樣子。”</br> 這瞧著不像是血咒，但和血咒的力量明顯同出一脈，仿佛和鬼市地獄血池中的力量頗為相似，應該是用了什么極端的手段，將那力量引入了體內。</br> 將自己弄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圖啥？瘋了嗎。</br> 皇甫淺語迎著凌兮月那仿佛不屑打量的眼神，一雙瞳孔之中血光瘋狂涌動。</br> 她抓著那塊絹布的手，一點點回收，伴隨著咬牙切齒的一字字，狠戾：“凌兮月，我早就說過，我不會那么容易就死了，你欠我的，我會一分一毫奪回來！”</br> “我會讓你生不如死，將我身上所受的，一一嘗遍！”</br> 她傷中，奄奄一息的時候，就是靠著這一股恨意活了下來。</br> 玄冥讓她選擇，要自己的容貌，就此生隕，還是墮入無間地獄，擁有旁人不可觸及的強大，茍延殘喘活下去，她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后者。</br> 她還不能死，只要凌兮月還在這個世上一天，她即便是死，也永遠無法瞑目！</br> 是凌兮月奪走了她的一切，她一定要讓這賤人付出血的代價，和她一樣嘗嘗痛不欲生的滋味！</br> 凌兮月她擁有北辰琰獨一無二的愛，卻還要奪了納蘭雪衣的心，得了天臨的皇后之尊還不夠，竟還要將她驅逐出皇甫家族，那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br> 義父，爺爺，所有尊者，祭司……在凌兮月沒有出現之前，最愛的只有她一個人，她是皇甫家族唯一的傳人，擁有者這個世上最美好的一切。</br> 可自從凌兮月出現，什么都變了，所有人都棄她如敝履，連她的爺爺都不例外。</br> 大祭司還將一身的功力都傳給了這賤人，憑什么，她不服！</br> 所以，只要是凌兮月的東西，她都要搶！</br> “那可真是不好意思。”凌兮月纖手緩緩沉下，一點點將雪絹按回案上，紅唇勾勒出優雅弧度，眸光上下掃視對面，“我可沒你那好福氣，能將這些都一一嘗遍。”</br> “還是這么巧舌如簧。”皇甫淺語一聲冷嗤，指尖用力，將東西又奪回來一寸。</br> 那雙血眸輕垂瞥下，眸光詭異地掃了一眼凌兮月隆起的腹部，笑意陰惻，“不過，你也就過過嘴癮吧，你是個什么情況，你自己比我清楚！”</br> “如何？與愛人分離，前路未知，即將成為整個天下禍之將始罪魁禍首的滋味，不好受吧？我今天就是來提醒你一聲，好日子過到頭，懷運就要來了！”</br> 還嘴硬！</br> 她現在只需睜大眼睛看著，這所有的一切，一點點報應到凌兮月頭上，償還她所受之苦！</br> 凌兮月眸光冰冷，“我的日子好不好過，不是你這么個怪物能說了算的。”</br> 皇甫淺語咬牙，氣得整個身軀都顫抖了起來。</br> 怪物？</br> 兩方手上的勁道各自加深，作用在那一匹雪白的絹布上，外面看起來風平浪靜，實際內力的較量，已到了白熱化的地步，那雪白的絹布之上，好似炎炎夏日的地面，空氣都扭曲起來。</br> 姜舒蘭眸光擔憂地看著凌兮月，卻不敢輕易上前，她是個極為聰慧的女子，不會沖動，明白現在遠遠地站著保護好自己，就是對凌兮月最好的幫助。</br> 雙方僵持，皇甫家族和鬼族的暗影，都沒有動作。</br> 但周圍的氣氛，已經明顯地感覺到了緊迫，劍拔弩張的形勢，讓整個錦繡閣的客人都飛快溜了出去，周圍大街上的小販客人也都遠遠避開，生怕被波及。</br> 凌兮月眸光漸深。</br> 看來，這種力量和血咒真的頗為相似。</br> 不僅僅痊愈了皇甫淺語身上的傷，還將她的內力一夕之間，也提升到了普通人難以觸及的地步，鬼族的各種詭秘手段，的確是層出不窮。</br> 難怪，他們會對那方至寶如此瘋狂，僅僅一點碎片，便能延展出如此多的詭秘用途。</br> 不過就如它至邪之物的稱謂一般，依舊是把雙刃劍！</br> “轟——”</br> 裂帛巨響！</br> 沒堅持幾息，兩人手中的雪絹，便“碰”地裂開，化作漫天飛絮，幾乎泯碎成齏粉。</br> 凌兮月和皇甫淺語各退一步。</br> “小姐！”護衛迅速上前扶住凌兮月，姜舒蘭也趕緊上前查看她是否有事。</br> 皇甫淺語看著眼前的一幕，頓覺扎眼異常。</br> 是啊，原本站在凌兮月那個位置的人，應該是她，她才是皇甫家族的大小姐，潮山城里皇甫家族的執法弟子，從侍，她不少都還認得，就在這行人中。</br> 可現在，所有人都幾乎將她當成了空氣。</br> 所有都沒有變，唯獨站在大家身前的人，變成了凌兮月，取代了她的位置。</br> 瞧著大家如此關心凌兮月，小心翼翼，唯恐她損傷分毫的模樣，皇甫淺語頓覺諷刺異常。</br> “凌兮月，我要你死！”皇甫淺語眸中血色狂嘯而出，隨即瘋了一般，雙手血光涌動，飛身朝凌兮月擊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