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將軍決定謀反逼宮時,當然也籠絡了一部分草原部落。</br> 但那些部落的盟友,面臨著和當初的北夷王一樣的問題,距離太遠,來不及支援。</br> 若穆將軍當真拿下了王城,他們自是愿意擁戴穆家,可若像現在這樣,穆將軍橫死,穆家軍孤軍被困在皇宮中,那些盟友部落大多都見風使舵,立即和穆家軍劃開了界限。</br> 偶有幾只鐵桿盟友趕到王城,也很快就被從四面八方趕來的王族援軍擊潰。</br> 穆家軍困守皇宮,糧草補給和水源都被截斷,而慕容氏的援兵卻越聚越多。</br> 慕容朝歌并未忙著攻打宮門,只死死封鎖了王宮,連一只耗子都甭想跑出去。</br> 如此五日后,穆家軍水盡糧絕。</br> 終于守不下去了,只能開啟宮門,拼死一戰。</br> 疲弱之師,對陣以逸待勞的精兵,結果顯而易見。</br> 穆將軍全滅,慕容氏的皇宮,終于又回到了慕容氏的主人手中。</br> 兵戈已止,慕容朝歌仍舊很忙碌。</br> 要讓兩位兄長安息,要清算叛軍叛臣,要安頓王城人心,要對前來勤王的各個部族論功行賞……</br> 兩位成年皇子殞命,慕容朝歌作為年歲最長的北夷王子女,肩頭的擔子很重。</br> 而戰云揚自收復王宮后,與北夷王秘密談了一場,就告辭離開。</br> 慕容朝歌聞訊,前去送別。</br> 這幾日,兩人都很忙,相處的時間其實不多,但彼此間卻已經極有默契。</br> 戰云揚默默地幫她處理一切,只要她停下來,便會看見他在身后。</br> 她什么都沒說,卻什么都知道。</br> 戰云揚仍舊帶著面具,遮住了那張與北夷人有顯著區別的面孔。</br> 慕容朝歌一身素衣,比之前又瘦了些,但整個人看起來卻更有氣勢,更添了幾分鐵血氣息。</br> 兩人一路來到城門前,戰云揚攤開手掌,將飛鷹戒指送到慕容朝歌面前:“這是我離開軍營回京時,你哥哥交給我的,如今也該還給你了!”</br> 慕容朝歌伸手接過,戒指上還殘留著對方的體溫。</br> “王戒……”她不由想起慕容銘黎,凄然道:“你就是用它,調來了達斡爾等部族的援兵?”</br> 戰云揚點了點頭。</br> 慕容銘黎當初把王戒交給他,應該就是為了這一天。</br> 慕容朝歌想起了自己和皇兄的最后一次見面。</br> 他曾承諾,會去天臨人的軍營接她。</br> 可最終,她也沒能等到那一天。</br> 短短一月時間,她的世界,已經地覆天翻。</br> 戰云揚眸光靜靜地落在眼前少女身上,等她平靜些了,又道:“你父皇已經打算派人前往我天臨,送上和書?!?lt;/br> 頓了好一會兒后,少年輕一句:“朝歌,我在天臨京城等著你?!?lt;/br> 慕容朝歌一愣。</br> 他等著她,在京城……</br> 須臾,少女抬眸,定定看向眼前人,嘴角緩緩綻開一抹笑容。</br> 人生苦短,昨日親密相依,今天或許就已經陰陽兩隔。</br> 她不由想起父王先前說過的話——朝歌,世事無常,若是遇上了對的人,那就不要錯過啊。</br> ……</br> “公主,天臨京城,那里是不是和我們王城一樣熱鬧?”北夷王宮中,阿木一邊幫慕容朝歌收拾行囊,一邊嘰嘰喳喳地問。</br> “中州沃野千里,可比我們漠北富庶得多,天臨皇城都當然也比王城更大,人也更多?!蹦饺莩杩粗巴獾乃{天白云,心思漸漸飄遠。</br> “那天臨京城好玩的地方肯定也多吧?公主,這次您可一定要帶上阿木,阿木長這么大,還沒出過這么遠的門呢!”阿木見公主這幾天一直悶悶不樂,存心逗趣。</br> “知道了,這次忘不管了誰,都不會忘了阿木!”慕容朝歌彈了彈阿木的發頂,親昵道。</br> 上次宮變,她留在皇宮里的近身侍女幾乎折損了個干凈,阿木正好出宮看望爹娘去了,反而逃過了一劫。</br> 如今,慕容朝歌身邊的舊人越來越少了,每一個她都格外珍惜。</br> 兩人收拾好行裝,慕容朝歌便去拜別父王和母后。</br> 北夷王一聲長嘆,疼惜看著小女兒:“咱們北夷剛剛經過一場動亂,元氣大傷,亟需天臨國的支持。若非如此,父皇還真舍不得讓你遠嫁!”</br> 慕容朝歌的眼圈也紅了。</br> 兩位哥哥新喪,如何舍得遠離父母?</br> 可這世間,總有太多的不如意,也沒有那么多的時間給他們悲傷。</br> 但那些離開的,不管多久,都會永遠在她心上,永遠……</br> 北夷王見女兒也傷心了,不由暗悔,趕緊道:“好在那天臨皇也算通情達理,許你在天臨國自行擇夫,我兒可要睜大眼睛,挑一個英武無雙,愿意疼惜我兒一輩子的!”</br> 慕容朝歌粉面不由一紅,羞惱道:“父王就會打趣我!”</br> 北夷王哈哈大笑:“朝歌別惱,這可是一輩子的大事,父皇相信朝歌的眼光。比如,上次那個小子……”</br> “父王!”慕容朝歌趕緊打斷了北夷王的話,“您和母后春秋鼎盛,也得努力努力,早點兒給朝歌添兩個弟妹才好?!?lt;/br> “你這丫頭,都學會打趣父王了!”北夷王呵笑笑,正色問,“天臨王朝的資料,你都看完了嗎?”</br> “當然!”慕容朝歌點頭,“天臨王朝雖然比咱們北夷強大,卻也得受另外兩個強大鄰國的制約?!?lt;/br> “而我們北夷地勢險要,就像一只飛鷹,盤踞在天臨王朝北后方,天臨王朝既然沒底氣滅了我們,就得對咱們以禮相待,我們無需處處伏低做小,該強勢的時候依舊可以強勢?!?lt;/br> 也因如此,天臨皇才同意北夷王的要求,擺出自家的年輕俊彥,任由她這個北夷公主挑選。</br> 天臨和北夷和談,聯姻,勢在必行,身為北夷的公主,也是父王唯一的孩子,她不能再像以前一樣任性,必須承擔起整個北夷的責任。</br> 好在,她還有選擇,還可以選擇……</br> 北夷王贊許地點了點頭:“你明白就好,我兒到了天臨,若是有人敢欺負你,只管去找天臨皇告狀!”</br> 慕容朝歌也笑了起來。</br> 次日一早,慕容朝歌帶著衛隊,以及議和使團,離開了王城。</br> 車馬逶迤,流光無聲。</br> 半個月后,北夷公主鳳駕抵達京城。</br> 天臨皇親派重臣,在城門前迎接。</br> 先入驛館,稍作休整后,皇后就派人送來請帖,宮中擺下接風宴,宴請北夷使團。</br> 阿木為自家公主在京城的第一次亮相,可是用足了心思。</br> 公主可是要在京城擇夫的,出場當然是越驚艷越好。</br> 結果,比阿木想象得還要好。</br> 瞧見那緩緩現出身形的少女,等候在外的使團眾人不由一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