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后并非冰窖,而是一個密室,茗薇用火折子點燃了燈燭。</br> 慕容朝歌發現,密室一側的木墻上,開了好幾個細小的孔洞,有光線從孔洞中露出,投射到幾面位置特殊的鏡子上。</br> 幾經折射,最終匯聚到另外一面的三面立身鏡上。</br> 立身鏡上呈現出來的,就是冰窖中的影像。</br> 可以清晰看見,冰窖靠近門的地方,擺著一張床,床上用白麻布罩著一個橫躺的人。</br> 除此之外,冰窖再無別人。</br> 慕容朝歌說道:“我得進去看看,你們兩個若是怕看見尸體,就留在外面?!?lt;/br> 報信的小丫鬟臉色有些白:“我……還是留下來吧,姑娘小心些,我之前聽說,看見尸體的人,除了直接昏迷的小侯爺和仵作,都吐了,那尸體已經不成樣子了。”</br> 慕容朝歌點了點頭。</br> 茗薇勇敢得多:“從小到大,我還沒被尸體嚇得嘔吐過呢,我陪著姑娘過去?!?lt;/br> 慕容朝歌好奇地看了她一眼:“你莫非看過很多尸體?”</br> 茗薇抿了抿唇:“我是孤兒,在被島主收留之前,一直住在義莊里,見到最多的,就是各種各樣的尸體了?!?lt;/br> 慕容朝歌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br> 茗薇感激一笑,難得見到一個人,聽到這樣的話,居然不嫌棄她晦氣,反而敢跟她親近。</br> 揭開掛在墻上的一副山水畫,畫的后面就是一扇門。</br> 推開門,就進入了冰窖。</br> 寒氣襲來,慕容朝歌和茗薇都緊了緊衣服。</br> 慕容朝歌放輕腳步,走到床前,一把揭開麻布。</br> 饒是曾經見過很多尸身,面前這具尸身的慘狀,仍舊讓她呼吸一窒,腹中酸水翻涌。</br> 尸體穿著衣服,因此,慕容朝歌能看見的,就是一張臉,一張不能被稱之為臉的人臉。</br> 尸身是在海水和海島相接的淺灘處被發現的,據說當時,這具尸身一半浸泡在海水中,另外一般埋在覆蓋在一叢漂浮過來的海草下。</br> 因此,臉龐呈漲紫色,腫脹不堪。</br> 臉上的部分皮肉已經不見了,似乎被某種食腐的猛禽啄走,一雙眼珠子也不見了,眼眶內就是白森森的腦髓,鼻子和嘴唇也有被啄食的痕跡,已經殘缺不全。</br> 總之,根本無法通過這張臉,判斷出這個人的長相,自然也無法確定,這個究竟是不是自己。</br> 茗薇也沒見過這么駭人的尸身,忍不住移開眼,不敢細看。</br> 慕容朝歌調整了一下呼吸,看向女尸的衣服。</br> 不對!</br> 這居然是她的衣服。</br> 慕容朝歌醒來的時候,全身上下都被換了一遍,她以為自己原來的東西都被海水泡的不能用了,就沒多問,萬萬沒想到,那身衣服居然穿到了這具尸體的身上。</br> 她揭開外衣,檢查這尸身上的內衣,以及首飾。</br> 結果發現,尸身上的衣物和首飾,都曾屬于她,是她落海時穿在戴在身上的。</br> 她開始明白,戰云揚的侍衛,為什么也也會誤會了。</br> 那些暗衛一直跟著她,熟悉她的穿著打扮,見到一個穿戴和她一模一樣的女子,當然會以為這死者就是她。</br> 是誰把她的衣飾換到了這尸體身上呢,又為什么要這么做?</br> 斂了斂思緒,慕容朝歌把尸身上其他衣物也脫掉。</br> 尸身的身體部分保存得比臉部好得多,至少沒有被海鳥啄食的痕跡,因為泡在海水中,甚至還未開始腐爛。</br> 被鹽水泡得發白的皮膚上,一道道青紫痕跡分外顯眼。</br> 似乎是掐很,還有人類的牙齒啃咬的痕跡,主要集中在胸部和小腹位置。</br> 她繼續往下看去,下半身的痕跡更加不堪。</br> 哪怕沒經過人事,慕容朝歌也能判斷出,這具尸身,在死前,被人殘忍侵犯過。</br> 如此看來,倒是很符合蕭家和云家的說辭,有人見色起意,發現碰了惹不起的人以后,又殺人藏尸。</br> 慕容朝歌心上一抽,忽地莫名難受起來,不敢想象,戰云揚在看到這樣一具死得凄慘無比,穿戴和她一模一樣的人時,究竟是什么心情。</br> 若是她,只怕也會崩潰吧?</br> 見慕容朝歌的雙手有些顫抖,茗薇關心地問:“姑娘還好嗎?”</br> 慕容朝歌點了點頭,想笑,卻根本笑不出來,低低道:“幫我把她翻過來?!?lt;/br> 既然是檢查尸身,就得看清,看全。</br> 兩人把尸身翻了個面。</br> 尸身背面同樣有掐痕,還有拖拽的痕跡,后腰上有一枚梅花模樣的胎記。</br> 慕容朝歌細細看著那胎記,忽然后退了兩步,細細查看那尸身的身高和體型。</br> 體型和她大致相似,身高——</br> 卻矮了許多。</br> 不對!</br> 她最后看向尸身的雙腳,腳上的靴子也是她之前穿過的,但看起來很違和。</br> 她再度走上前,褪下靴子。</br> 雙足從小腿處被砍下,刀口很粗糙,靴子就直接套在了腿上。</br> 難怪身高矮了許多。</br> 如此一來,這具尸身的身高就很難判斷了。</br> 難怪戰云揚和暗衛會誤會。</br> 茗薇上前,幫著慕容朝歌把尸身恢復原狀,衣物也一樣樣穿戴好,邊忙活邊問:“姑娘,你看出什么了嗎?”m.</br> 慕容朝歌的心中很亂,不知為何,這具尸身總給她一種詭異的熟悉感。</br> 可一時之間,她又想不起這種感覺究竟來自何方。</br> 她想了想,說道:“準備這具尸身的人……一定是個十分細致小心的人,把尸身處理得很精細,而且對我非常熟悉。”</br> 通過毀去面容,讓人辨不清容貌,通過砍去雙足,讓人判不出身高,再加上這一身駭人的痕跡,的確很有沖擊力,若是讓戰云揚見到,恐怕一時之間也要信以為真。</br> 茗薇一怔:“尸體肯定是云家和蕭家準備的,姑娘以前跟著兩家很熟?”</br> 慕容朝歌搖了搖頭:“這是我第一次來洇縣,天簫島和天塤島,我從沒去過。不過……”</br> 她忽然想起來,蕭雪娘就是天簫島的人!</br> 她還在酒樓中,見過蕭雪娘的兩個哥哥。</br> 仿佛一道閃電從腦海里閃過,她想起來了,那個梅花胎記,她和蕭雪娘一起住客棧的時候,曾經撞見過蕭雪娘沐浴,雪娘的后背上,就有這樣一個胎記。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