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又近在咫尺，蕭九君根本來不及躲開。</br> 那指刀迅速襲到了他的咽喉前，指尖附著的內力，讓脖頸上的肌膚一片刺痛。</br> 就在蕭九君以為，自己這一次不死也要重傷的時候，那指刀卻突然停住了。</br> 滿是殺意的眼睛眨了眨，流露出一抹無辜的茫然，冷楓詫異地問：“怎么是你？”</br> 蕭九君長舒了一口氣。</br> 他真是喝糊涂了，居然去調戲地煞閣的閣主，就算是喝醉了的地煞閣閣主，也不是易與之輩。</br> 蕭九君盯著冷楓的眼睛，問：“你沒醉？”</br> 冷楓道：“六分醉。”</br> 口齒很清楚，但眼神純凈得仿佛稚子，正是雖然神智還在，但并未清醒的狀態，完全是憑著本能行事。</br> 蕭九君心中一動，小心翼翼道：“我問你個事哈，你對……斷，斷斷袖怎么看？”</br> 或許是酒勁沖撞，亦或許是男裝時的玉嬈和眼前這個人的臉，終于重疊在一起，有些事情，他再也沒辦法騙自己，他就這樣問出了口。</br> 冷楓慢慢眨了眨了眼睛，大概是“斷袖”這個詞對醉酒的人來說，不是那么容易理解，想了一會兒才道：“只要你情我愿，關別人什么事？”</br> 這么說，就是不反感，不排斥了？</br> 蕭九君覺得，自己心中梗著的東西一下子散去了許多。</br> 他壓抑著心中的雀躍，繼續問道：“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有個男人追求你，想跟你斷袖，你會接受嗎？”</br> 冷楓定定看了他一會兒，半晌沒說話。</br> 蕭九君忐忑地觀察著他的表情，心跳如擂鼓，就像等待著宣判的犯人。</br> 他知道，正常的男子，會把這種問題當成侮辱，在意識到自己的不對勁之前，如果有人問自己這樣的問題，他也多半會直接翻臉的。</br> 但是，現在，他想給自己一個機會。</br> 看著冷楓，他在心里默默說：如果你拒絕，我發誓，以后就再也不提這件事了，一定會把這個秘密死死埋進心里。</br> 但是，蕭九君什么也沒等到。</br> 冷楓定定看了他一會兒，目光越來越茫然無神，忽然兩眼一閉，又睡著了。</br> 蕭九君的一顆心，好似坐了一輪過山車。</br> 不反對，那就是默許了吧？</br> 他勾起唇，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br> 就在這時候，他聽見了一聲女子的尖叫，應該是屬于玉嬈的。</br> 眉頭又皺了起來，既然決定追求冷楓了，玉嬈和柳月眉這兩朵爛桃花，就得盡快打發掉，敢把三心二意用在地煞閣閣主身上，他就算有九條命都不夠人家魔刀的。</br> 然而下一刻，蕭九君猛地坐直了身子。</br> 情況不對！</br> 他聽見了打斗聲！</br> 該死，這不速之客什么時候來不好，偏偏這時候來，冷楓正醉著，他也有了幾分醉意，柳月眉和那兩個車夫就是累贅，能算得上戰斗力的，只有他和玉嬈兩人。</br> 抽出折扇，刷一聲打開，把仍舊醉著的冷楓推到自己身后。</br> 蕭九君一掀開馬車簾子，就見一人一劍，向自己沖來。</br> 折扇一橫，恰好擋住了長劍。</br> 兩股內力相撞。</br> 劍客當即倒飛出去，蕭九君身軀一震，胸口熱血一涌，喉頭便漫開了一抹腥甜。</br> 來人是個高手。</br> 他們此行是單獨出來，并未帶人……</br> 蕭九君的武功也不算弱，但他的長處卻是輕功，內力只是平平。按照他的習慣，方才應該用輕功躲開，而不是硬接這一招。</br> 可他身后就是人事不知的冷楓，根本不能退，只能硬接。</br> 咽下涌到嘴邊的鮮血，蕭九君勾起嘴角，露出一絲冰冷的笑容，“閣下是什么人，為什么要取我蕭某人的命？”</br> 外面那劍客以黑巾蒙面，聲音低啞道：“要怪只怪你們多管閑事，受死吧！”</br> 說著，再度提起劍，卻沒有刺向車廂，而是一劍斬殺了拉車的馬。</br> 馬車劇烈顛簸了一下，險些側翻在地。</br> 蕭九君按住車壁，用內力穩定住車廂。</br> 車夫見勢不妙，顧不得其他，一見馬車穩定下來，就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br> 但蒙面人并沒有放過他。</br> 那車夫跑出去沒幾步，就撲倒在地，另外一名蒙面人用一把長刀，穿透了他的胸口。</br> 而玉嬈那邊的情況也不妙。</br> 她正用一根鞭子，和一名蒙面人打得難舍難分，一時之間，只能護住自己。</br> 蕭九君只看了一眼，就不得不收回目光。</br> 因為殺了馬的蒙面劍客，又向他出手了。</br> 蕭九君怕誤傷到冷楓，跳出了馬車，手中折扇一展，擋住了迎面而來的致命一擊。</br> “不過如此！”這一次，折扇上傳來的內力弱了許多，蒙面刺客意識到，蕭九君的內力并不像他一開始以為的那要強大。</br> “對付你已經足夠！”話落，蕭九君身形一轉，手中折扇合了起來，繞到蒙面劍客一側，點向那劍客的肩胛骨。</br> “咦，好快的身法！”</br> 蒙面劍客有瞬間的詫異，意識到自己很難躲開之后，立即放棄了閃避的打算，拼著硬挨這一記，反手撩劍，刺向蕭九君腹部。</br> 在他看來，蕭九君那一招根本不致命，頂多敲碎自己一塊骨頭，而自己這一劍卻是出了全力，又是刺在遍布內臟地方，很容易就能讓蕭九君內臟出血而死。</br> 一塊骨頭換一條命，當然合算。</br> 然而，他的劍還未碰到蕭九君的衣裳，自己的內力就突然被打斷了，一種疲乏無力感，迅速籠罩全身。</br> 肩胛骨那里，傳來一道尖銳但并不強烈的痛楚，像是被針刺中的樣子。</br> 蒙面刺客砰地一聲倒在了地上，目光余光看見，他的肩膀上插著幾根綠瑩瑩的細針。</br> 那折扇里藏著毒針！</br> “卑鄙，你居然用毒！”</br> 之前去追殺車夫的蒙面人，在殺掉了另外一個車夫后，剛剛趕回來，就看見了同伴中招倒地的樣子，當即大怒，提著一柄尖刀趕了過來。</br> “說得好像你們這些蒙面攔路殺人的，有多么光明正大一樣！”</br> 蕭九君諷笑了一聲，折扇一橫，向著那蒙面人點去。</br> 蒙面人忌憚他的暗器，沒敢硬接，側身一步避開，同時舉起刀，卻沒有沖向蕭九君，而是直撲冷楓所在的馬車。</br> 他早就發現，那馬車里還有一個人事不省的人。</br> “住手！”</br> 蕭九君又急又怒，立即也撲向馬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