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鳴三聲,天方破曉。</br> 裴府的主人們還未起,下人便已經里里外外忙了起來。</br> 寧安院中,下人們忙著打掃庭院,準備洗漱用品,服侍小少爺裴雨起床。</br> 八月末的清晨已經開始降霜,晨風一起,吹到身上便有了透骨的涼意,但下人們卻一改往日的沉悶,人人臉上都帶著笑容。</br> 昨天少爺病情好轉,聽說很快就能痊愈,家主大喜,重賞了府里的下人,作為寧安院里服侍的人,他們得到的賞錢最豐厚,未來可期,就連寒涼的晨風,都吹不走心中的好心情。</br> “吱呀”一聲,兩名小丫鬟輕輕推開了正屋的房門,一人端著一盆清水,另外一人捧著巾帕,走進了裴雨的臥房。</br> “少爺,該起床了!”兩人放下東西,挑起幛幔,清脆的喊道。</br> 幛幔下,被子隆起了一個人形,一動不動,沒有任何回應。</br> “少爺,該起床了!”</br> 兩名小丫鬟連著喊了幾遍,被子下的男孩始終不曾回應。</br> “少爺,請恕奴婢得罪了!”</br> 小丫鬟大著膽子,揭開了裴雨的被褥。</br> 下一刻,兩聲驚恐尖叫聲響了起來。</br> “不好了,快來人!”</br> “來人,少爺他……死了!”</br> 此時的客院中,急促的拍門聲響了起來。</br> 馬隆從屏風外的桌子上翻身而起,滿臉被人驚醒了好夢的火氣,沒好氣地拉開房門,一把揪住了可憐護衛的衣領:“說,你們裴府到底是著火了還是死人了,一大清早的就來擾人清靜?”</br> 護衛一臉急色,顧不得和馬隆糾纏,急急道:“貴客容稟,小人是來替家主傳令的,府中有變,請兩位貴客速速離開!”</br> 馬隆氣不打一處來,吼道:“你這話……們裴家到底什么意思,想讓我們來就來,想讓我們走就走?三娘昨天才治好了你們家主和少爺,你們今天就要翻臉不認人了……”</br> 護衛打斷了馬隆的話,一臉不善道:“我家少爺出事了!”</br> 馬隆一愣:“你說什么,你們裴家有幾個少爺?”</br> 護衛悲憤道:“當然只有一個,就是尊夫人昨天診治的那一個,今天早晨,寧安院那邊發現,少爺他死了。家主怕你們脫不了干系,讓我送你們迅速離開!”</br> 梅三娘不知何時起了床,衣衫不整走到門口,“說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你們少爺是怎么死的,難道有人懷疑,是我昨日開的藥方不對,害死了你們少爺?”</br> 護衛硬邦邦道:“小人只會一點兒粗淺功夫,不懂醫術,不知道寧安院那邊到底是怎么回事,既然家主讓你們走,還請兩位趕緊收拾一下,盡快離開!”</br> 梅三娘蹙眉。</br> 不可能,她開的藥方雖然藥量有些重,但若輔以針灸,就算是孩子也受得住,如何也不可能是因為喝了她開的藥而死。</br> 不對,這府里做主的應該是裴令章,裴令章讓她和馬隆偷偷離開,難道是……裴令章也出事了?”</br> 梅三娘臉色凝重了起來,死死盯著那侍衛。</br> 護衛一驚,表情悲憤道:“是,我們家主昨天夜里也出了事,被一條溜進房間里的毒蛇咬傷了,重傷不起,沒辦法料理府里的事情,只能暫時交給老夫人和夫人。”</br> “兩位貴客,若是不想對不起我們家主的一番好心,就盡快隨小人離開。”</br> 果然,梅三娘一驚:“你們家主現在怎么樣了?我先去看看他!”</br> 護衛臉色一板,有些不耐煩了:“小人來之前,家主的傷勢已穩定住了,一時半會兒要不了命。兩位若是不想給家主添麻煩,就盡快跟著小人走!”</br> 梅三娘自忖,這會兒若是離開,在外人看來,分明是畏罪潛逃,就算裴雨的死怪不到自己身上,自己也說不清楚,可若是留下來自證清白……</br> 她還沒做出決定,馬隆便臉色一變,一把將梅三娘推進了屋子里,鄭重道:“三娘,別出來,有高手!”</br> 話音方落,客院便被包圍了,大門被踹開,一眾侍衛沖了進來。</br> 這些人二話不說,一進門,便殺向馬隆。</br> 梅三娘被關回了房間中,匆匆穿戴好,在窗紙上戳了小洞,向外看去。</br> 院中塵土飛揚,落葉翻飛,殺機凜凜。</br> 仔細看去,卻是馬隆單獨一人,獨斗幾十名武者。</br> 那些武者幾乎都是裴家的護院,比起昨日來,武功未見如何長進,但其中多了兩個一身青袍,須發皆白的老人。</br> 兩名老者皆目光矍鑠,衣袍無風自鼓,出手時勁風凜冽,氣勢逼人,絕非尋常的護院之流所能相比。</br> 梅三娘的心提了起來。</br> 昨天,馬隆之前一人獨斗幾十名護院,獨自一人就把幾十名護倍于自己的對手壓制得死死的,根本翻不了身,但今天,多了兩名身份不明的高手助陣后,他反而成了險象環生,左支右絀的人。</br> 沒多會兒,就見馬隆身上的衣服開裂好幾處,幾乎被鮮血染紅。</br> 梅三娘擅用毒,修醫術,但武功值這方面和真正的江湖高手比起來,還是較弱,更何況現在腿崴到了,還未恢復。</br> 他的眼睛似乎也被鮮血染紅了,奪來的長刀一個橫掃,逼退了兩名老者,筆直地站在門前,憤然看著兩名老者:“青老怪,竹老怪,你們青龍幫的左右兩大護法,幾時和裴家有了淵源?”</br> 因為三天兩頭和江湖高手比武切磋,馬隆對江湖上的厲害人物并不陌生,方才一番交手,已經猜出了兩名老者的身份,兩名老頭也不輕松,看上去占了上風,其實也受了不輕的內傷。</br> 其中一人抹去了嘴角的血跡,冷聲道:“尊駕既然叫得出我們兄弟兩個的名號,應該也不是尋常之人吧?你真的叫馬隆?”</br> 馬隆哼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當然就叫馬隆,倒是你們,到底想干什么?”</br> 另一名老者陰陰一笑道:“我們兄弟只聽幫主的命令行事,除掉那姓梅的女人,還有他的夫君!”</br> “不過,尊駕身手不俗,前途無量,我們幫助最是敬重英雄豪杰,你若是舍得下那女人,我們兄弟向幫助舉薦,將來咱們一起吃肉喝酒,富貴同享!”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