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兮月笑著走出來,不容拒絕,“常言道,投之以桃,報之以李,我很喜歡您送我的東西,這就算我給婆婆的回禮吧,這禮物不分貴重,只在情誼?!?lt;/br> 說著她搖了搖手中的紅繩,轉身離開。</br> 其實她不是個善良的人,甚至于有時候自己都覺得有些十惡不赦,鐵石心腸,但這世間,總有那么些東西,圣潔干凈到任何人都不忍去褻瀆。</br> 凌兮月將一頭青絲高高扎起,只簡單的馬尾,絕美的五官完全露出,越發(fā)顯得英姿飛揚。</br> 四處溜達了下,剛走過這條街道到拐角處,凌兮月正準備打道回府,便聽得后方一陣嘈雜聲起,她不由得緊了下眉梢,回一步側身看過去。</br> 瞧見那情況后,眸子微微一瞇。</br> 不遠處幾個肥頭大耳的大漢,這兒掀掀攤,擺弄一下,那邊攤又隨手抓兩個梨吃,游山玩水一樣,好不愜意。</br> 只是周圍的攤主都像貓見了老鼠一般,一個個縮頭縮腦不敢吭聲,又或者將自己攤位上的東西,雙手捧上遞過去,并且十分討好笑臉相迎,不敢有一點得罪。</br> 很明顯,月崖城的地頭蛇!</br> 那領頭的是一個肥頭大耳的年輕人,瞧著也就二十出頭,一身華服美衣,邊走邊啃著一顆剛從水果攤上順來的梨,嚷嚷,“都老老實實的,將這個月的份例交上來,別讓本公子親自動手啊?!?lt;/br> 周圍一些攤鋪,老老實實的交‘保護費’,白花花的銀子不斷地往他身后,彪形大漢手中的簸箕里去。</br> 遒家是月崖城的地頭蛇,已有上百年的底蘊,即便上頭換人,也不影響他們,甚至于之前和月崖城的郡守勾結,搜刮民脂民膏五五分賬,已是不成文的規(guī)矩。</br> 神羽軍剛剛入駐月崖城,軍務繁多,暫時也沒有時間來管這些,當然這些人也有恃無恐,覺得天下哪家都一樣,等大軍一走這里又是他們的天下。</br> 換個郡守什么的,也可以老規(guī)矩。</br> 所以即便是現(xiàn)在這個情況,他們依舊肆無忌憚,橫行街市。</br> 幾人很快來到先前凌兮月買頭繩的老人家那,兩個老人家抱在一起,低著頭,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等待著什么。</br> “喂,說我,你個老不死的,耳聾了嗎,這個月的份例?!比A服公子哥一腳踹在他們的攤位上,“還給我裝傻,上個月還欠著本公子十兩銀子,這個月不連帶奉上,以后就別再讓本公子在月崖城看見你們!”</br> “十,十兩……”老人家驚駭抬頭,“不是一兩嗎!”</br> “本公子說十兩就是十兩!”華服公子哥惱怒一喝,“想找死嗎!”</br> 聞言老人家都快哭出來了,哽咽道,“遒少爺,不是我不給,實在是我這個月總共賣的也就幾百文錢,還有我老婆子病了,需要錢看大夫,求求你給我寬限一些日子吧。”</br> “少啰嗦,就是你們這樣的刁民壞了規(guī)矩,才讓大家都跟著拖欠分例!本少爺管你家誰要出殯,要死活,給不起是吧?”遒天霸揮手一揚,“給我掀了?!?lt;/br> 周圍攤戶縮著頭,敢怒不敢言,沒有任何人敢管這事。</br> “是——”</br> 后面的彪形大漢應聲上前。</br> “等等,等一下?!卞偬彀院鋈粨]手喝止,歪著頭打量好一陣子,“我看你老太婆身上那件衣服不錯,這上哪兒偷的吧?不過應該值點錢,就當十兩銀子抵給我們吧。”</br> “遒少爺,這……”</br> “這什么這。”遒天霸揮手,“給我拿過來!”</br> 老人家死死摟著懷中的老婆子,溝壑橫呈的臉上滿是絕望。</br> “是!”幾個彪形大漢一擁而上,摩拳擦掌逼近,“老不死的,乖乖交上來,還能少吃點苦頭。”</br> 那老人家不知道這件披風到底值多少錢,但對于他來說,這已不是一件簡單的衣物,老婆子受了涼,能有暖和衣服穿著說不定就能保住一條命!</br> 這若是被奪去,他們哪有銀錢再去買能保暖的東西?</br> 周圍攤主別開眼,都不忍心去看,畢竟他們都自顧不暇,小本生意捉襟見肘。</br> “老頭子,還是給,給他們吧?!崩掀牌蓬澪∥¢_口,作勢就要脫下來。</br> “不行……”老人家心疼抱著,“我再求求他們……”</br> “不知好歹?!卞偬彀砸宦暲浜撸敖o我打,狠狠的教訓一頓,這賤骨頭不收拾還真忘了自己是誰,都給本少爺看清楚了,這就是造反的下場……”</br> 遒霸天準備順便來個殺雞儆猴,在旁邊看戲一樣扯著嗓子一聲。</br> “是!”</br> 四個大漢揮著拳頭,一擁而上。</br> 兩個老人家抱在一起,絕望閉上眼,等待那即將降臨下來的拳打腳踢。</br> “住手!”</br> “嗖——”</br> 與此同時就在此時,一道破風聲響!</br> 那揮至老人家頭頂?shù)娜馊^,被一下彈開,那魁梧若牛的彪形大漢發(fā)出殺雞一般的慘叫,縮回來的手已是鮮血淋漓,細弱豌豆的石子,直接打入了他的虎口中去!</br> 老人家睜開眼,滿臉茫然。</br> 周圍行人攤主也四下環(huán)顧不知何人所為。</br> “什么人,活得不耐煩了嗎,敢管本少爺?shù)拈e事!”遒天霸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氣得破口大罵,“真是要翻天了,還不給本少爺滾出來!”</br> 凌兮月從稀稀拉拉的人群后快步走出,看了眼那抱在一團的兩個老人家,見他們無礙,微不可查的松了一口氣,這才一點點緩緩轉眸,望向遒天霸一行人。</br> 眸色幽幽,面無表情。</br> 而遒天霸卻在這瞬間,滿眼,滿臉都亮了起來!</br> 這世間竟有如此美麗的女子!</br> “你你你,你什么人,敢管本少爺?shù)拈e事。”不過面子功夫還是要維護,遒天霸嚷嚷,“你不會是想給這兩個死老家伙出頭吧,我說姑娘,也不是不可以,你跟本少爺回去,賣身遒家,就當還賬,哈哈哈哈……”</br> 其余打手大漢也跟著哈哈大笑出聲。</br> 周圍攤主連連搖頭,默默哀嘆。</br> 可惜了這么好個姑娘!</br> 大家瞧著凌兮月那長得‘無公害’的模樣,似乎都忽略了旁邊那個彪形大漢血淋淋的手。</br> “小姑娘,別管我老頭子,你快走吧?!蹦抢先思乙婂侔蕴炷巧[瞇的眼神,立刻起身來,“這姑娘跟我們沒關系,遒少爺你要這披風是嗎,我這就給你,你放了這位姑娘吧!”</br> “晚了!”遒天霸哈哈大笑,揮手。</br> 他瞧著凌兮月那絕美迷人的臉,一顆心都要跳出來了。</br> 今兒這一趟真是賺大了,小美人兒,簡直是人間極品,怎么就讓他給遇上了呢,看來是連老天爺都厚待他啊。</br> “小姑娘,快跑??!”</br> “哎!”</br> 周圍人也跟著著急起來。</br> 誰知凌兮月站在那里,瞧著將她團團圍住的幾個魁梧大漢,纖細筆直的身影一動不動。</br> 旁邊幾個彪形大漢對視一眼,交換個猥瑣眼神,特別是那個手破了個窟窿的大漢,眼神還多了一份暴戾,下一秒,幾人瞬間一擁而上。</br> “碰!碰!碰!碰!”</br> 幾道悶響,順風而上在高空回蕩。m.</br> 誰都沒有看清楚怎么回事,那幾個一擁而上的彪形大漢,就這樣一個接一個,破麻袋一樣飛了出來,在遒天霸眼前疊成高高的人肉堆,哎呦慘叫!</br> 這一切發(fā)生不過在分秒時間……幾個頗有功夫弟子的魁梧打手,被虐得在那哭爹喊娘。</br> 遒天霸雙眸瞪若銅鈴!</br> 怎么回事?</br> 那老人家也被驚了一跳,隨后趕緊到凌兮月身邊,焦急道,“姑娘你快走吧,別管我,老頭子我賤命一條,別連累了你,你惹不起遒家的?!?lt;/br> “沒事。”凌兮月只淡淡一聲,示意他別擔心。</br> “居然是個練家子!”遒天霸沒想到眼前還是個帶刺的主。</br> 凌兮月冷笑一聲望過去,“增收份例,我怎么不知道還有這樣的規(guī)矩,擅自私加,可有王法?!?lt;/br> “老子就是規(guī)矩,在月崖城,老子就是王法!”遒天霸提了提那一圈肥肉外的腰帶,昂首挺胸望過去,“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你知道本少爺是誰嗎?”</br> “那你知道我是誰嗎?!绷栀庠挛⑽⒁恍Α?lt;/br> “老子管你是誰!”遒天霸底氣十足,“就算這郡守來了,也得敬老子三分!”</br> 凌兮月點點頭,“原來如此。”</br> “干什么!”</br> 不遠處忽來一聲大喝。</br> “何人在此打鬧生事?”</br> 聲音越來越近。</br> 很快,一隊人馬穿過人群過來,原來是奉命維持城中秩序,巡城到此的神羽軍,領頭的還是個穿紅灰相間盔甲的將軍,瞧那模樣就知官職不低。</br> 遒天霸微愣了下,那囂張氣焰瞬息收斂,雙眼笑成了一條直線,趕緊迎上前去,“軍爺,辛苦辛苦,都是這小娘們兒,你看她將我的護衛(wèi)都打成了什么模樣,你給我做做主,這若放縱,那還了得!”</br> 好漢不吃眼前虧,遒家雖然之前和月崖城的郡守沆瀣一氣,雖對如今的上頭不甚了解,但對北辰琰還是極為害怕的,所以自然也就不敢再神羽軍面前放肆。</br> 先低調,等大軍走后,這邊又是他的天下!</br> 周圍攤戶一聽這顛倒黑白的話,瞬間氣憤不已,卻沒一個人敢站出來說話。</br> “何人擾亂市集?”那中年將軍雖對這肥頭大耳的少爺沒什么好感,但還是盡忠職守,得維持月崖城中秩序。</br> 遒天霸不禁得意一笑,先借這些人的手,好好收拾頓這死丫頭。</br> “我?!钡宦暋?lt;/br> 說話間,白衣少女緩緩轉過身來。</br> 那中年將軍瞪眼一看,瞬間膝蓋都軟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