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云揚極力控制顫抖的手收回，又是一聲長嘆，兀自搖頭，“這些年渾渾噩噩，沒有照顧好父親，更是沒照顧好你，實在有負姐姐臨終所托。”</br> 他的確不能再逃避了！</br> 就算不為了自己，也得為了兮月，為了父親，為了整個護國侯府振作起來。</br> “我這不挺好的嗎。”凌兮月一笑，眉眼彎彎，仿佛沒有看見他殘廢的全身，“小舅舅你才三十，怎么像是個老頭子一樣，整天唉聲嘆氣，這樣可容易老得快。”</br> 少女那張疤痕猙獰的‘鬼臉’如此笑起來，竟不覺丑陋可怕，反而生出幾分俏皮來，那閃爍的眸子比天上的星辰還要明亮，透著真誠純凈，不染塵埃。</br> 像一抹陽光穿透霧靄，映入人的心中。</br> 戰云揚被逗笑了，“你個小丫頭，比小時候還皮。”</br> 才幾年時間，兮月倒是開朗了許多，不過的確是，這小丫頭經歷的波折可不比自己少，如今心境卻如此開闊，自己還有什么理由不振作起來？</br> 不知怎的，他總覺得兮月變了許多。</br> 雖容顏被毀，其貌不揚，眉宇之間卻透著一種非凡英姿，無可比擬。</br> “不過小舅舅，你還真得要站起來。”凌兮月眨巴著眸子，映著湖邊山色水光，溢出幾分狡黠光芒，“這護國侯府還得靠你呢，我一個人可撐不起來。”</br> “兮月小姐……”那侍衛聞言，連忙在旁給凌兮月使眼色，很是焦慮。</br> 少爺可最是忌諱‘站’，‘走’，‘跑’這些字眼的！</br> 凌兮月仿若未聞，腦袋一偏，繼續道，“我記得小時候，小舅舅你答應過我，要教我騎馬射箭來著，不許食言。”</br> “小丫頭記性倒是不錯。”誰知，戰云揚聞言卻仰頭‘哈哈’笑出了聲來，嗓音清朗，“好！到時候，小舅舅帶你去騎馬，射箭，教你兵法將術，與姐姐一樣和我們一起上戰場！”</br> 那侍衛聽得這笑聲，驚奇之余，幾乎眼淚都快出來了。</br> 多少年了？</br> 有多少年，沒聽見少爺這般開朗的笑聲了？</br> 更別說提及馳騁沙場這樣的話！</br> “小舅你現在是什么情況呢，和我說說嗎，我看看需要多長時間才能恢復。”言歸正傳，凌兮月挑起戰云揚的斗志激情后，就得著手去做，想了解一下具體情況會更好一點。</br> 戰云揚愣住，一時沒反應過來。</br> “？”侍衛更是一臉懵逼。</br> 凌兮月無奈，抓過他那削瘦的手腕，握脈，“脈象不浮不沉，和緩有力，你的身體狀態還算不錯，額……”她一頓，隨后頗為無語道，“只是有點營養不良，從現在開始，聽我的安排好好養身體。”</br> 堂堂護國侯府小侯爺，居然會營養不良，他這是有多虐待自己。</br> 戰云揚還是懵的，只道，“兮月你會醫術？”</br> “略懂。”凌兮月勾唇一笑。</br> 戰云揚點點頭。</br> 看來父親將兮月送走是對的，小丫頭這些年的確成長了不少。</br> 凌兮月話還沒有說完，隨后接著道，“但醫好小舅舅你這手腳，是沒問題的。”</br> “咳——”那侍衛一口氣沒喘上來，差點被自己口水嗆死！</br> 戰云揚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兒去。</br> 他是不是聽錯了什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