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兮月扣緊慕容銨,厲聲安慰他別害怕的同時,一個側身,仰面朝上。</br> 手腕一折。</br> “嗖——”</br> 黑色鋼線穿袖而出,猶如蜘蛛吐絲!</br> 須臾之下,尖端“碰”的釘入城墻之中,易若切瓜,那端頭竟若爪一般,穩穩的抓入烏黑墻石之中,隨著兩人的墜落,下一秒鋼繩驟然緊繃成一條直線。</br> 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凌兮月就似蕩秋千一樣,落回到墻面上!</br> 神機閣可不是擺設,凌兮月出門時可是全副武裝,渾身上下到處都是暗器和裝備,以備不時之需。</br> 而且許多也都是為她量身打造,旁人也還真不知如何使用。</br> “哧——”</br> 眾將士滿眸震驚。</br> 慕容朝歌也一下勒住韁繩馬蹄,愕然以對。</br> 凌兮月屈膝緩沖,就著那鋼繩的力道,每一次彈跳都朝下滑落一大截去。</br> 而城墻上的士兵們,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兩人,不斷地朝地面貼近。</br> 慕容銨瞪著眼前少年,睫毛上掛著淚水。</br> “愣著干什么,滾石!”</br> “快,上熱油!”</br> 馮奇最先反應過來,招呼周圍士兵潑油滾石。</br> 他們還有機會,雖然馬太后死了,大軍沒了主心骨,但若小北夷王也跟著喪命的話,他們的士氣不會一蹶不振,說不定他還能奪了這北夷江山,自立為王!</br> 凌兮月下降的速度很快,可惜在離地約莫五六米的位置那停了下來。</br> 鋼繩的長度不夠了!</br> “潑!”</br> 上面滾燙的熱油已端上城墻。</br> “抓緊!”凌兮月當機立斷,一把將慕容銨的腦袋按入懷里,抖手切斷腕上鋼繩,身軀一蜷護住自己和慕容銨的要害部位,整個朝下方墜落!</br> 力度著得巧,這樣的高度,死不了,最多落下點傷。</br> 對于凌兮月來說,只有命最重要!</br> “啊——”</br> 又是一片驚呼,倒吸涼氣。</br> 場面可謂是驚心動魄,稍有差池便性命不保!</br> 這樣的距離,這樣快的變故,遠在幾百米開外的將士們只能干瞪眼。</br> 上面的滾油追著下墜的兩人而來,看著那近在咫尺的地面,凌兮月眸泛狠光,就在她準備滾落硬扛的千鈞一發之際,一聲烈馬嘶鳴乍響。</br> 青影晃過!</br> 抱著慕容銨的凌兮月,被一雙健臂穩穩接住!</br> 縱馬而來的青衣男子滿面塵霜,卻依舊不掩那劍眉星目,英姿硬朗。</br> “哧……”落下的滾油,被他以肩一擋,硬生生接下,將凌兮月和慕容銨擋在身下,發出皮肉焦灼的聲響。</br> 如此切膚之痛,男人卻只一聲悶哼,沒發出痛呼聲響。</br> 凌兮月看上去,一陣心驚肉跳,“小舅!”</br> “兮月!”戰云揚一驚,似乎沒想到這人會是凌兮月!</br> 他眸中快速閃過后怕和懊惱,也沒耽擱,給她一個無礙的眼神,一甩韁繩,縱馬急奔而出。</br> 慕容朝歌僵在原地,就那樣愣愣的盯著朝她策馬而來的男子,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恍若隔世。</br> “完,完了……”</br> 馮奇見那絕塵而去的戰馬,一屁股坐在了城樓上。</br> 都完了!</br> “呼——”</br> 幾乎能清晰聽見,成千上萬白狼軍大松一口氣的聲音。</br> 這到底是哪來的高手,簡直是神出鬼沒,真真神人啊,出入千軍萬馬奪人首級,如入無人之境!</br> “姐姐!”</br> 慕容銨被放下,撒腿朝慕容朝歌跑去。</br> “銨兒!”</br> 慕容朝歌翻身下馬,跌跌撞撞,一把將弟弟摟入懷中,緊緊抱住,喜極而泣。</br> “哇——”</br> 慕容銨終于害怕地大哭出聲。</br> “沒事了,沒事了!”慕容朝歌安慰著弟弟,眸光卻看向他背后牽馬而來的青衣男子,還有他身邊雖是小兵裝扮,卻一身傲然風姿的少年。</br> 一步步靠近,戰云揚袖中手微不可查的顫抖起來。</br> 凌兮月余光瞥了一眼身邊男人,暫不做聲。</br> 小舅也有害怕的時候?</br> “朝,朝歌……”戰云揚終于走到那一襲紅衣盔甲的女子身前,俊臉鎮定瞧不出什變化,但那一雙眼眸早已風起云涌,更沒意識到自己嗓音都有些顫抖。</br> 激動,害怕,畏懼,愧疚……百感交集。</br> 而這一刻,戰云揚也清晰感覺到了自己心臟還能狂熱跳動。</br> 慕容朝歌輕垂下眸,良久,再抬起來時,已平靜無波,只道,“多謝戰將軍!”</br> 一字一句,再官方不過。</br> 戰云揚一步止住,身軀明顯僵了一下。</br> 朝歌……</br> 她終究還是怪他。</br> 凌兮月伸手揉揉眉心,哎,是有那么點難辦唷。</br> “馬太后已死,叛軍群龍無首,長公主殿下還等什么,現在是最好的時機。”凌兮月走過去,打破兩人間那僵硬的氣氛,提醒她別延誤戰機。</br> 其他的,以后再說。</br> “謝謝你!”</br> 慕容朝歌這聲,由衷真誠。</br> 是敵是友,此時也再清楚不過。</br> 不過這少年到底是什么人,竟能憑一己之力,力挽狂瀾!</br> 雖心存疑慮,但慕容朝歌此時也知道輕重緩急,將小北夷王交到身邊的大將手中,快速翻身上馬。</br> 只是,她剛要準備離開時,又勒住韁繩,回眸瞥向戰云揚那血肉模糊的后背,“傳軍醫!”</br> 不知是在和戰云揚說,還是在和身邊的將軍。</br> 話音未落,她便策馬離開。</br> 凌兮月看了眼戰云揚的后背,眼皮子一陣跳。</br> 虧得小舅居然能一聲不吭,還站得筆直俊挺的,愛情的力量就是不一樣……</br> “別看了,再看也看不出花來。”凌兮月悠悠開口,一邊倒出一枚九息玉露丸,遞給戰云揚。</br> 戰云揚這才倏地回神,接過來,“你個小家伙,連小舅都打趣。”</br> 這也才感覺到后背的灼痛,火燒火燎般,痛得鉆心窩子!</br> 服下九息玉露丸,瞬間便緩和許多。</br> 另外一邊,慕容朝歌已率領數萬大軍逼近城樓,一襲紅色盔甲宛若神女,揚聲厲喝,“城上的叛軍聽著,馬太后已死,立刻投降本公主既往不咎,最后一遍,這是你們最后的機會!”</br> 鐵蹄踏響,塵硝漫起。</br> 馬太后那華貴鳳袍包裹著的尸體,還直挺挺的癱在城樓上,雙眸大睜,死不瞑目。</br> 眾將士看著本就心生退意,再加上慕容朝歌如此一喝,紛紛繳械投降。</br> “公主殿下千歲!”</br> 城樓上接連響起高呼。</br> “嚯!嚯!嚯!”</br> 白狼軍歡呼高喝,潮涌灌入。</br> 高昂的聲響在王城之上盤旋,久久不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