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再說。”慕容朝歌揮手打斷,呼吸跟著急促起來。</br> 戰云揚心臟疼得都微微彎下了腰,嗓音沙啞到極致,上前一步,“你聽我解釋……”</br> “站住!”慕容朝歌一眼掃去,終于掩飾不住,鳳眸之中掀起濃濃恨意。</br> “朝歌!”戰云揚依舊想要上前。</br> “唰——”</br> 寒光乍現。</br> 一把利劍抵在了戰云揚咽喉之上!</br> 慕容朝歌緊握著手中利劍,“你想說什么?”</br> 她一聲冷笑,“當初都是為了我好,不想拖累我,呵,自以為是,還是你原本就對我無心,才會那樣絕情,既然無心,你現在又來做什么!”</br> 即便十幾年過去,再回想起來,慕容朝歌依舊心如刀割!</br> 得知他的消息,她放下了一國公主的所有尊嚴,不顧一切想要和這個人在一起,晝夜兼程趕去,卻被無情拒之門外,連一面都不肯再見。</br> 她慕容朝歌被戰云揚拒婚,天下皆知!</br> 那一夜大雨雷霆,她喊得嗓子都啞了,都換不得他的片刻心軟。</br> “朝歌……”戰云揚俊眸泛紅,千言萬語,最后只剩下一聲輕喚。</br> 對她無心?</br> 她怎么敢這樣說!</br> 他戰云揚這一生,都只會愛慕容朝歌一人,昔日誓言言猶在耳,怎敢忘。</br> 可是當時他的情況,連他自己都絕望了,無法面對身為廢物的自己,若非掛念老爺子和兮月,他甚至于會選擇輕生,又怎會忍心再拖了她。</br> 她是草原上最為璀璨的明珠,驚才絕艷,這樣的女子,應是自由自在,翱翔天際的雄鷹,值得最好的一切!</br> 怎能困在他一個不知前路的廢物身邊?</br> 他不能這么自私!</br> 朝歌的性格有多倔強,他再了解不過,自己若不狠心,她絕不會放棄,所以他只能逼自己不聞不問,逼她回草原,那是他一生最難熬的一夜。</br> 一墻之隔,便是一輩子。</br> 卻不想,誤她至今不嫁……</br> 事已至此,說這些又有什么用。</br> 慕容朝歌利劍直逼男子咽喉,說著又是一聲冷笑,“還是說,戰將軍如今好了,就又想著找本公主再續前緣,追憶往昔,那還真是不勝榮幸。”</br> 那淺淺的話語中,滿是諷刺。</br> 不知是在嘲弄對方,還是在嘲弄自己,亦或是命運。</br> “朝歌,若殺了我,真能解你心頭之結,就動手吧。”言罷,戰云揚眸光重重一沉,不退反進,頸部一下便被利劍刺破,若非慕容朝歌收勢及時,后果不堪設想!</br> “你瘋了嗎!”慕容朝歌驚得手狠狠哆嗦。</br> 戰云揚苦笑,“我很清醒,渾渾噩噩了十幾年,如今再清醒不過。”</br> 慕容朝歌咬牙,手上一緊,“戰云揚,別以為我不敢殺你!”</br> 她恨!</br> 她是真的恨這個人!</br> “我這條命,當初本就是你救下的,如今能死在你手上,也算圓滿。”戰云揚閉上眼,清啞嗓音緩緩,“這十幾年的時間,本就是撿來的,能再見你一面,我也算死而無憾。”</br> 只要她能釋懷,能幸福下去,他做什么都可以。</br> “知道嗎,這些年,我每時每刻,不想親手殺了你。”慕容朝歌鳳眸狂顫,手勁加重,鋒利的劍端在男人頸上帶出一片血花,她握劍的手心染汗,力道重了又輕。</br> 殺了他!</br> 殺了他!</br> 她死守著,不就為等這一天嗎!</br> “啊——”幾番掙扎之下,慕容朝歌一聲大吼,甩袖一揮,利劍脫手而出,“碰”地定在王帳的撐頂木柱上。</br> 她脫力坐下,那臉上的表情,與十幾年前傷心欲絕的模樣,如出一轍,“戰云揚,你就是這世上最殘忍,最自私的人,你有沒有問過我?你有沒有問過我想要什么,哪怕是一句。”</br> 當年是這樣,如今還是。</br> 不管他殘廢也好,是廢人也罷,只要能和他在一起!</br> 地位,榮耀……哪怕讓她放棄一切,她都甘之如飴,她是愿意的,可他自始至終都沒問過她,就那樣打著為她好的旗幟,自私地做了決定。</br> 那樣絕情!</br> 而如今,他就這樣堂而皇之的再次出現。</br> 又一次不問她是否愿意再見他,殘忍地揭開她的傷疤,甚至于可笑的想以命相抵,又能挽回什么?</br> 她早已碎落一地的尊嚴,還是她破碎不堪的心?</br> 最恨的是,他又為什么不早點來找她!</br> “朝歌,對不起,對不起……”女子原本璀璨奪目的容顏上,表情卻破碎不堪,看著眼前的一切,戰云揚第一次意識到,自己似乎犯了個不可彌補的大錯!</br> “滾出去。”慕容朝歌臉上脆弱和絕望一點點收斂,直至面無表情。</br> 又將自己裹回了厚厚的盔甲之中,密不透風。</br> 戰云揚上前一步,“我……”</br> “滾出去!”</br> 嗓音驟然拔高。</br> 戰云揚僵在原地,伸出去的手觸火般縮回,神情落寞。</br> 而王帳外,一道小影子扒在窗邊,挑開一塊皮革,做賊一樣縮頭縮腦地偷看。</br> “吧!”</br> 肩頭忽然搭上一只手。</br> 小家伙嚇得險些跳起來,捂住嘴,兔子樣一跳轉身。</br> 凌兮月眉梢輕挑,瞧著眼前的小北夷王,饒有趣味一笑,“王上還有這愛好?”</br> 瞧清楚是誰后,小北夷王臉上有一種被抓包的窘迫,隨后扯著凌兮月的手,拽到一邊去,“小哥哥,里面那人,就是我王姐的心上人嗎?”</br> 那童真的模樣,不像宴會上一本正經裝老成的王上,面對這個救了他性命,還挽救北夷于水深火熱中的人,小家伙更沒有一點端架子,口氣還頗為親密。</br> “里面人?”凌兮月看過去。</br> 卻正巧瞧見自家小舅失魂落魄走出來,一看就沒討到好果子吃。</br> 戰云揚上陣殺敵是把好手,但要哄心愛女子,卻手足無措一點都哄不到點子上,反而將她惹得越發生氣,傷心,這讓戰云揚苦惱不已。</br> 簡直比那時還想輕生!</br> 凌兮月不由得低嘆一聲,搖頭,“路漫漫其修遠兮……”</br> “小哥哥……”小北夷王在旁急喚。</br> “我姓凌。”凌兮月淡淡回個。</br> 慕容銨愣了一下后,“凌哥哥……”</br> 凌兮月眉毛一扭,感覺更奇怪了,唇瓣抿了抿,“是姐姐。”</br> “凌……”小家伙圓溜溜的眸子漸漸瞪大,從頭到尾打量一遍,“姐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