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墨謙站在那塊巨型懸浮石上,隔著萬丈深淵,崖風吹得他白衣飛揚。</br> 雖身處絕境,但他面上依舊是從容不迫的笑,眸光淡望對面兩人,“果然是你們,我早該猜到的。”</br> 似是而非,并未指明。</br> 皇甫淺語回眸看向西陵墨謙,“誰?”</br> “現在也不遲啊。”凌兮月兩手一環,笑瞇瞇對望過去。</br> 對方沒有明說,她當然也不會急著承認什么。</br> 模棱兩可誰不會?</br> 皇甫淺語眸光一沉,冷冷掃向澹臺云朗,“澹臺太子,你確定要和這兩個賊人同流合污嗎,還是,你和他們就是一伙的,一直都在誆騙我們?”</br> “喂喂。”澹臺云朗上前一步,“我說淺語小姐,你怎么總喜歡冤枉好人呢。”</br> 那表情,是痛心疾首的控訴。</br> 凌兮月白眼,戲精。</br> “那你還不快點想辦法,幫我們脫身,別忘了,龍翔王朝和西瀾王朝,可一直都是友好之邦。”皇甫淺語也是那么一說,這才是最主要的目的。</br> 澹臺云朗點頭,“說的在理,你們等著啊,我這就出去找人,想辦法救你們。”</br> 說完,他頭也不回快速轉身離開。</br> “喂,等一下!”</br> 皇甫淺語意識到不對的時候,他已跑得只剩一抹背影。</br> 動作迅速,那是一個瀟灑翩然。</br> 不得不說句,這澹臺云朗可是裝聾作啞的好手。</br> 兩方打起來時,礙于和北辰琰的政敵,加情敵的關系,澹臺云朗自不會出手幫北辰琰他們,而西陵墨謙受困的時候,雖是合作關系,但兩朝之間交往,瞬息萬變,誰又能說得準。</br> 所以,嘴上答應,實際裝作什么都不知道,是上策。</br> “能不能出來,就看幾位的造化了,不過留在這也不錯啊,此地風景如畫,現無人打攪,幾位可以慢慢欣賞。”凌兮月笑呵呵調侃一句,沒再多耽擱時間,轉身離開。</br> 北辰琰和西陵墨謙眸光交錯而過,一個冷若玄冰,一個深似幽海。</br> “喂,給本小姐滾回來,回來!”</br> 皇甫淺語的呼喝在背后響起,在這片深淵久久回蕩。</br> 外面,陽光燦爛,云海翻騰。</br> 狹窄的山谷還有些隱秘,在山腰上,遮掩在茂密植被中。</br> 青草泥土的氣息撲面而至,和天葬荒原上,那干涸死寂的氣氛截然相反。</br> 很明顯,已經出了危險的天葬地區域,遠遠地還能看見有放牧的牧民,駿馬,牛羊,密密麻麻,一個個小點,散落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br> 馬隆大吐一口濁氣,“啊,終于出來了。”</br> 那里面,純粹是個修羅場,腦袋時刻都掛在褲腰帶上。</br> 不過這一趟回去,跟著皇后娘娘在天葬地里的所見所聞,他能和大家吹一輩子啊!</br> “主上,要不要將這片峽谷封死?”影一到凌兮月背后詢問。</br> 凌兮月回眸看了一眼,“不必。”</br> 北辰琰沉聲淡淡,“那里只能暫困西陵墨謙一陣子,即便封了這里,也不可能堵死他,而且剛剛我看了一下,那地方應該不止一個出口。”</br> 凌兮月看向北辰琰,勾唇輕笑。</br> 她和琰總能不約而同想到一起去,所以,既然如此,何必多此一舉,浪費精力,若連那地兒都逃不出來,她倒真懷疑,他還是不是那個威震天下的定王。</br> “是。”</br> 影一退到一邊去。</br> 一行人很快下至山腳,見澹臺云朗踏馬而來。</br> “你動作倒挺快。”凌兮月瞧了眼他身下膘肥體闊的駿馬,又看看不遠處,正在垂首吃草的馬群。</br> 澹臺云朗俊眉飛揚,高坐于駿馬之上,渾身都仿佛綴著細碎陽光,面上燦爛的笑容,能將人的整雙眼眸都照亮開來。</br> 此時,他那雙淬笑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著凌兮月,“還說呢,我的動作就是慢了點。”</br> 北辰琰皺眉,冷冷抬眸看過去。</br> 直覺感到接下來那句,他聽著會不怎么爽。</br> 果然,澹臺云朗揮舞起手中鞭子,伸出手去,笑道,“兮月,還是跟我走吧,瞧這外面天高云闊,你可是只雄鷹啊,就該自由自在的,不適合做金鑾殿上的鳳凰。”</br> 凌兮月微愣了下。</br> 這一秒,她仿佛看見了第一次,在春獵會上邀她共游的蕭云朗,而不是那個處心積慮,算計她的澹臺云朗。</br> 笑得明媚,陽光而純粹。</br> 如果能一直都這樣,該多好。</br> “澹,臺,云,朗。”北辰琰一字一句的話語,仿佛凜冬裹著冰凌子的風,“這是我最后一次忍你。”</br> 澹臺云朗眉梢輕挑,“北辰琰,我這說句大實話,也得許你批準?”</br> 這家伙,還不許旁的男人和兮月說話了?</br> 北辰琰一臉鐵青。</br> 那表情,實在讓人難以預測,澹臺云朗再挑釁一句,北辰琰會不會不要風度,也不顧之前共患難的‘些微’情分,將重傷在身的澹臺云朗暴揍一頓,直接打殘。</br> “好了,快走吧你,再待一會兒,我可不保證,你還能走得了。”凌兮月擺手,面上是愜意的笑,眸中卻是分外的認真,“而且有的話,我只說一次。”</br> 她意有所指,言語隱晦的再度拒絕,“有的回答,永遠都不會變。”</br> 聽得這話,北辰琰緊擰的眉梢才稍微松開了一點。</br> 澹臺云朗臉上玩笑的表情漸漸消失,隨之代替的,是那種深邃莫名的笑,“但有的人,就是不那么容易死心,有的話,就是忍不住想反復去問。”</br> 即便心中知道,回答他的,肯定是拒絕。</br> 身邊男人渾身溫度開始急劇下降,凌兮月感覺眉梢都快染上霜花了,控制不住眼皮子狂跳。</br> “啪——”</br> 一聲爆鞭脆響,破空而上。</br> “昂——”</br> 緊接著的,是烈馬尖銳冗長的嘶鳴聲。</br> 原來,北辰琰趁澹臺云朗不注意的時候,提著手中的鞭子,甩手一鞭抽在了馬肚上!</br> “吁,吁!”澹臺云朗身下受到刺激的駿馬前蹄離地,仰頭嘶鳴,隨后發瘋了一般,撒蹄“得得得得”狂奔而出。</br> 那撒歡駿馬,帶著澹臺云朗,一陣風似的消失在她面前。</br> “……”凌兮月傻眼。</br> 澹臺云朗一時控制不住,死死拽著韁繩,在馬背上歪歪倒倒,還不忘大聲嚷嚷,“北辰琰,你個陰險小人!”</br> 這男人,說不過他,居然使陰招。</br> “噗——”</br> 馬隆實在是沒忍住。</br> 都說女人爭風吃醋,是這世上最可怕的事情</br> 但他瞧著,他家皇上吃起醋來,那也不是開玩笑的!</br> 北辰琰薄唇勾出一抹‘陰險’弧度來,只是聽得身邊的響動后,冷冷一眼看過去,馬隆立刻恢復面無表情的狀態。</br> 都快內傷了,卻不得不死死繃著。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