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兮月蹲在那山坡邊，撿起一塊灰白的石頭，搓下來一點粉末，在指尖摩挲了下。</br> 她拿著那拳頭大的石塊，對著月光，轉著圈的仔細打量，又拿在鼻尖嗅嗅……</br> 慢慢的，她雙眼越來越亮，明眸璀璨，比那天上的星辰還要動人幾分。</br> 丟下那塊石頭，凌兮月又快速扒開附近的草皮，那急切的樣子，像是撿到了什么寶貝一般。</br> 不過落在旁人眼里，月色正深，荒山野嶺中，此情此景……再配上凌兮月有些凌亂的發絲，灑落著些許血污的面頰，她那古怪的動作，實在不能不讓人想歪。</br> 這不是瘋了吧？</br> “皇后娘娘，您這是在做什么啊？”賀飛咽了咽口水，欲言又止，越看越覺得有些不對。</br> 他正要下馬過去時，卻被馬隆伸手截了下來，面色深沉的朝賀飛搖了搖頭。</br> 許許多多次經驗告訴他，皇后娘娘做事，再古怪都有她自己的道理。</br> 凡人是無法理解的……</br> 沒有什么經驗的賀飛，雖然打消了去阻止的打算，但那表情，依舊頗為糾結。</br> 但也不怪他，他也是真的有些擔心凌兮月，這連天的壓力，作戰，就算他一個大男人，都已經撐不住了，更別說一個十幾歲的少女，他們皇后娘娘再強悍，其實也只是個小姑娘。</br> 是人，就都會有崩潰失常的時候。</br> 賀飛這些想法，讓九重殿任何一個人聽見，都會面帶姨母笑的告訴他：將軍，你真想多了，你眼前披著少女表皮的這位，她強悍起來，根本就不算人。</br> 凌兮月扒出了一片與先前那石塊，幾乎一模一樣的東西。</br> 她紅唇勾出一抹嗜血的弧度，這一次，在月光落下的陰影中，瞧著是真的有些滲人。</br> 時間緊迫，此時是爭分奪秒的狀態，凌兮月也沒做多停留，甩手將那塊草皮掀回蓋上后，便幾步回到戰馬上，翻身跨上，再度縱馬飛奔，朝前路趕去。</br> 什么都沒多說，也沒耽擱什么。</br> 全程不過半分鐘的時間，像是什么都沒發生一般。</br> “？”賀飛看得是一臉懵逼，看著夜色中，那即將消失在眼前的少女背影，和馬隆交換個莫名其妙的眼神后，提速追去。</br> 夜色漸濃，寒夜的山嶺之中，一片漆黑森冷，就如那日的西山圍剿。</br> 激流嘩嘩作響，比戰鼓雷動的聲音更讓人恐慌。</br> 歷史，總是驚人的重合。</br> “追，快！”</br> 衛祺帶領著大軍，不斷逼近西陵墨謙。</br> 兩軍時不時的交戰，峽谷的流水，都漸漸的被鮮血染紅，沿途落下許多兵將的尸體，有神羽軍的，但更多是金鳴軍的，盔甲刀槍這些，一團散亂。</br> 前方是一片盆地似的峽谷，水流入了這里，越發湍急洶涌，不斷朝下，仿佛往無間地獄而去。</br> “皇上，不能讓西陵墨謙離開前面峽谷。”另外一側的衛祺，此時大吼一聲。</br> 否則龍歸大海，再要圍剿，就真的難了，此地是最好困殺絕地！</br> 北辰琰勒馬停下，冰眸巡視周圍，寒冽徹骨。</br> 余光一掃，他瞧見一處高地。</br> 眸子微微一凜，他御馬縱身一躍，烏黑矯健的戰馬，在數米之寬的湍急流水上方，劃出一道剛勁優美的弧線，在對面的亂石堆中輕松落下，鐵蹄踏響。</br> 緊接著，快速奔向那處高地。</br> 衛祺見得，想了想，才明白過來北辰琰的意圖，于是很快便帶領其余將士，繞到一處溪流狹窄點的地方，越過去，跟隨在北辰琰身后往上行軍。</br> “到了，快到了！”</br> 戚老瞧著不遠處，那一線天般的峽谷縫隙，花白的眉梢終于露出一絲松懈痕跡。</br> 這一線天的地理位置，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只要成功過去，他們就算只有幾百人，都完全擋住北辰琰的進攻，王爺進入后方平原之后，更會一路暢通無阻，回到龍翔的地盤上去。</br> 可是，戚老一口氣還未松到底，前方的山嶺之上，便出現了一柄龍紋大旗！</br> 墨黑的旗幟，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但那金線刺繡的龍紋，在月光的照耀下，卻分外惹眼，手持它逆光而來的少女，宛若月宮神女一般，高高屹立。</br> 那背后，亦是旗幟攢動！</br> 身騎戰馬，一襲黑衣勁裝的少女逆這月光，從前方的高坡上，“噠噠”緩緩踱去，她垂眸看下去，眉眼冰冷染霜，紅唇輕張一字一句，“西，陵，墨，謙。”</br> “該死的，我們被包圍了！”戚老低聲一喝。</br> 本就所剩無幾的金鳴軍，這一下是徹底慌了神。</br> 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他們這一次，是真的走到絕境了嗎？</br> “慌什么。”西陵墨謙銀色甲胄上，早已血污遍布，但他那氣定神閑的姿態，卻絲毫不像是瀕臨絕境之人的錯亂，不輕不重的一聲話語，讓周圍嘈雜混亂的兵將，也驟然安靜下來。</br> 巫翼渾身是血，步到西陵墨謙身前，“王爺，屬下隨你一同沖出去！”</br> “不行，沖不過去的。”戚老寒聲制止。</br> 他們一路過來，現在所剩的兵力只有兩三百人，而依凌兮月所在的絕對優越地勢，以及他們的兵力，他們現在沖過去，只有死路一條。</br> 巫翼咬牙，“可惡！”</br> “定王殿下，現在投降還為時不晚。”馬隆跟著走到凌兮月身邊。</br> 他們現在，分明只有三個人，卻硬生生的撐起了背后又千軍萬馬的陣仗。</br> 西陵墨謙抬頭，無視馬隆，眸光直接望向凌兮月的位置，勾唇一笑，眉眼溫柔依舊，“真是風水輪流轉啊，皇后娘娘，這手握生殺予奪大權的感覺，如何？”</br> 那淡然而古怪的語氣，仿佛身處絕境的不是他，而是對方一般。</br> 凌兮月微蹙了一下眉梢，冷笑回道，“還不錯。”</br> 她倒想看看，他還能耍出什么花招來……</br> “西陵墨謙！”</br> 這時，身后衛祺一聲大喝當空傳來。</br> 北辰琰帶領的神羽軍，攀上了另外一側山坡，密密麻麻的軍隊，已將這片峽谷全部包圍，成千上萬烏黑發亮的箭頭，齊刷刷的對準了他們。</br> 而北辰琰手中的那一支，矛頭直指正中央的西陵墨謙，蓄勢待發！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