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琰只淺淺的再瞥了一眼,便回過了頭去,牽著笑意燦爛的凌兮月,匯入人群之中。</br> 但就是那最為普通而平靜眼神,都懾得那婦人杵在原地。</br> 一瞬間,腳底冒汗。</br> “阿娘,你怎么了?”旁邊的女童拽胖婦人的手。</br> 清脆的童音回蕩在耳邊,喚回了婦人飄遠了的魂兒。</br> “我剛剛是不是,是不是看錯了……”胖婦人將女兒抱起在懷中。</br> 中年男人過來,從她手中接過鬧騰的女兒,瞧著失神的妻子,順口問了句,“看錯了什么啊。”</br> 胖婦人抓抓額頭,像是回應,又像是在自言自語的喃喃,“我剛剛好像看見,那個男人,就那個男人,他好像有一雙,一雙冰藍色的眼睛……”</br> 中年男人神色一正,嗓音都不自覺壓低了幾分,“這話可不能亂說啊。”</br> 這天下誰人不知,只有他們皇上,天生一雙異色藍眸。</br> “沒錯,我沒看錯!”胖婦人突然一聲,極為肯定。</br> 中年男人呆住。</br> 夫妻兩人微張著嘴,對視一眼,看看一臉童真的女兒,又看了看那一摞描著神仙眷侶圖的花燈,兩個人的表情,開始慢慢變得古怪起來。</br> 震驚,惶恐,狂喜……百味陳雜,在他們臉上交相浮現(xiàn)。</br> 最終,慢慢都變成遏制不住興奮驚喜!</br> “真的是皇上和娘娘!”異口同聲。</br> 他們不會在做夢吧?</br> “誒,怎么了?”</br> “撿到錢了嗎,樂成這樣。”</br> 旁邊相熟的小商販好奇詢問,看著他們狀若癲狂的樣子,更是滿臉狐疑。</br> “不是,是!”夫妻兩人激動的是語無倫次。</br> 胖婦人指向兩人離開的方向,“我的天啊,我不是在做夢吧,就是剛剛,我,我們的花燈,皇后娘娘還有皇上!”</br> “啊?”</br> “什么,什么啊!”</br> 聽到熱鬧,周圍的人也湊了過來。</br> 夫妻兩個語不成句,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br> “剛,剛皇后娘娘還跟我說,親口跟我說,祝我們一家幸福,她親口說的,啊!”胖婦人捧臉興奮大叫。</br> 旁邊的人看著,還真怕她會控制不住自己,激動地暈過去。</br> 如此情形,比得到自己偶像一聲寄語,都要夸張百倍。</br> 這大概也就和見到仙女觀音,并得到她金口玉言的祝福差不多。</br> 只是當大家弄清楚事情來龍去脈,循著那方向看去時,凌兮月和北辰琰早已匯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沒了蹤影,留下一大群長吁短嘆的人。</br> 他們怎么就沒那個福氣啊啊啊。</br> 那種感覺:錯過了一個億,這樣的機會,是有生之年系列了……</br> 賣花燈的夫妻兩人,臉上的興奮笑意就沒停止過,男人高高舉起女兒,婦人提著花燈在側(cè),就如凌兮月所祝福的那樣,一家人和樂融融。</br> 從這以后,這家花燈,也在青城出了名。</br> 更有許多人慕名而來,沾沾他們的喜氣福份,夫妻兩人的生意,自然也是越做越大。</br> 當然這些都是后話,此時凌兮月和北辰琰,已經(jīng)走出了一條街外,周圍人群如織,兩人穿梭在熱鬧的街頭,俊男美女的組合依舊時不時,依舊會惹來一些眸光。</br> 紛飛的落雪,在燈火映襯之下,仿佛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現(xiàn)出一種夢幻的景致來。</br> 和周圍許多女子一般,凌兮月手中也提著一個花燈,也就是她剛剛被人‘強送’的那只,走在北辰琰身邊,一路說說笑笑,這個時候的她,才真正如同一個妙齡少女。</br> 圍繞著她的,是盛世太平,愛人在側(cè),良辰美景,百姓安樂。</br> 而不是黑暗血腥,形單影只,瘟疫戰(zhàn)亂……</br> 就如風雨過后的晴空,彩虹昭昭。</br> “琰,你說,如果你以后不當皇帝了,你想做什么啊?”凌兮月笑嘻嘻的和身邊的男人閑聊,絕麗俏臉裹在斗篷中,微低了幾分的嗓音,也只有身邊的男人能聽到。</br> 北辰琰想想,“不當皇帝了……”</br> 提到這個問題,他之前還真沒想過。</br> “你想我做什么?”他低聲一笑,轉(zhuǎn)而望向凌兮月。</br> 凌兮月扯扯嘴角,眼珠子咕嚕著,“這個問題,我也沒仔細想過誒……”</br> 遇到琰之前,她做著自己的老本行,殺人越貨什么的,客串一下奸商,賺點外快,日子雖然無聊倒也瀟灑。</br> 遇到琰之后,她就想著一直陪在他身邊,沒辦法,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咯。</br> 以后嘛……</br> “不知道。”凌兮月哈哈一笑。</br> 北辰琰瞧著少女那奪人心魄的笑容,心上跟著一動,牽著她纖手的掌心,也不自覺的緊了幾分,嗓音暗啞沉沉,“只要和你在一起,到哪里,做什么都可以。”</br> 這世上唯一讓他害怕的,就是失去兮月。</br> 不,還有,不能一直陪著她。</br> 天空落雪點點,濕了容顏。</br> 凌兮月迎著男人那深邃無邊,似能將她融化的眼神,心中一陣狂跳。</br> 這個男人,平日里沒什么過多的言語,更沒有那些天花亂墜的情話,總是默默的做,但偶爾冒出這么一兩句來。</br> 即便是簡簡單單,沒有任何的修飾,都那么讓人心醉神往。</br> 北辰琰對上少女看過來的眸光,淺淺一笑,那妖冶精致的眉眼,俊美的不似凡人。</br> 可不知道為何,凌兮月瞧著男人的面孔,忽來一陣恍惚,隔著朦朧水霧。</br> 就好像……他就要消失在眼前一般。</br> “大哥哥,買支花吧!”</br> 一聲童音。</br> 凌兮月一皺眉,一下子回神。</br> 男人絕美的容顏再度清晰,仿佛剛剛的那一下,只是錯覺。</br> 擁擠的人群中,一個扎著羊角辮的男童,約莫七八歲的樣子,他提著塞滿了鮮花的籃子,撞到兩人跟前,“大哥哥,你給小姐姐買束花吧。”</br> 稚嫩的童音,笑意滿滿。</br> 那小小的籃子里,姹紫嫣紅,紅梅,夜曇……還有一些不知名的花朵,一簇簇擠在一起,滿滿的一小籃子,幾乎遮住了男童的半個身子,好不漂亮。</br> 夜風拂過,一陣清香。</br> 剛才的恍惚陰云一掃而過,凌兮月臉上再度揚起笑意。</br> 她眸光一轉(zhuǎn),瞪向身邊男人,口氣有幾分不滿,“琰,你好像還沒送過我花誒。”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