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雪衣走至凌兮月身邊站定。</br> 他的眸光，也跟著她一起，望向前方開闊河面。</br> 男子一手輕端身前，一手背負在后，頎長玉立，雪衣隨風飄飄，貴若謫仙，少女一襲素衣薄衫，玲瓏身姿，傲然俏麗又不失慵懶隨性，如松如蘭。</br> 這兩道身影站在一起，竟生出一種莫名般配的錯覺。</br> 納蘭雪衣渾身的孤寂漠然感，此時此刻，更是消失得無影無蹤。</br> 乍然一眼看去，竟生出一種蓬萊仙境之中，忽現神仙眷侶的感覺。</br> 水光瀲滟，紅楓的絢爛色彩，混著落日的余暉光芒，映在納蘭雪衣眸中，給他被冰封了的黑白世界，添上一抹奪目色彩，瞬間融化了萬里冰雪。</br> “對了，你還沒有告訴我，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凌兮月開口打破寂靜氣氛，身邊有一個大活人這樣站著，不言不語，她也總覺得有些尷尬。</br> 納蘭雪衣目不斜視，望著前方波光嶙峋的河面。</br> 默了須臾，才輕輕吐出兩個字，“南嶼。”</br> “南嶼？”</br> 凌兮月回眸。</br> 納蘭雪衣“嗯”一聲，“也就是皇甫家族，所在之地。”</br> 凌兮月“哦一聲”，盯了他的側顏一會兒后，才試探性開口，“能給我說說，皇甫家族的大概情況嗎，或者你的家族，在這之前的整個中州，都沒有你們的消息。”</br> 她也一直疑惑著，這些人都是哪里冒出來的？</br> “如果不方便說，就算了。”見納蘭雪衣半天不回，凌兮月擺擺手，也不想為難他。</br> 這時，納蘭雪衣卻開口，“其實，中州大地之上，各個地方，大至朝廷高官，下至平民客棧，一直都有三族的人隱藏其中，只是你們不知道而已。”</br> 凌兮月張張嘴，“三族？”</br>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確實有些匪夷所思。</br> 她先前聽琰，還是誰來著，也提及過一些，關于這九洲背后，一些神秘勢力家族的傳言，只是一直沒有去細究，沒想到，真有這么一回事。</br> 又是哪三族？</br> 勢力滲透了整個中州，卻沒有讓任何人察覺！</br> “你們所看見的，只是九州大地之上，虛浮于表面的東西和勢力。”河面晦暗波光，折射在納蘭雪衣眸中，一片暗沉，“真正具有統治地位的，是在背后，看不見的那些。”</br> 凌兮月眉梢微動。</br> 他是指？</br> 甲板上此時涼風更甚了，吹起納蘭雪衣的墨發，輕舞撩動，他清雅無波的嗓音，隨之徐徐而出，“你可知，萬余年前，這九州大地曾經一統過。”</br> “九州大地，江山一統過？”凌兮月擰眉。</br> 那么久遠的歷史，現在的人們也只依稀知道，九州的時代，諸強混戰，一片黑暗。</br> 她不知道為何納蘭雪衣會突然提及此事，但她來到這個世界這么久，還真沒聽說過，九州大地有此歷史，別說整個九州，就是全中州，好像都不曾江山一統過。</br> 到現在，準確一點的說，九州大地已分五洲。</br> 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九州的時代，距今已有多久遠。</br> 而如今多數時間，都已稱作五洲。</br> 中州自不用說，如今天臨，西瀾，龍翔三大王朝，三足鼎立，最是富庶。</br> 極北位置是一片冰原，人跡罕至，綿延萬里。</br> 南部是未知海域，據說千島林立，但也只是傳言，從未得到根據。</br> 西邊是一無邊大漠，據說還存在食人部落，散落著一些小國，不值一提。</br> 而最東邊的位置，最是神秘，記載也是最少的。</br> 納蘭雪衣頷首微點，清雅微涼的嗓音，猶如雨打芭蕉，“古王族，曾一統九州大地，聚集了整個九州的財富于一朝，卻又在短短一百年時間不到，分離崩析。”</br> 凌兮月換個姿勢，側靠著，正面對向納蘭雪衣，“既然古王族那般強大，有統一九州的能力，那又是什么原因，在短短一百年時間不到，就亡國覆滅？”</br> “鬼族。”納蘭雪衣只回了兩個字。</br> “鬼族……”凌兮月喃喃。</br> 先前，他也提及過。</br> 納蘭雪衣這一次，似乎沒有再隱藏的意思，繼續道，“鬼族，在萬余年前，便存在于九州大地，是極為神秘的一個族類，擁有通神靈異能力，當初的王族覆滅，據傳，便是從受鬼族詛咒開始。”</br> 他用族類兩字形容，而不是族人……</br> 凌兮月呵一聲，樂悠悠咀嚼這幾個字，“通神靈異能力。”</br>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沒錯，但凌兮月是一個典型的唯物主義。</br> 她從不相信鬼神之說，她相信的只是，人們對無知領域，過度妖魔化，才產生一些不可理解的傳說，至于這其中的曲折，她沒親臨過，九暫不多做判斷。</br> “聽你口氣的意思，鬼族至今尤存？”凌兮月頭一偏，手抵著下巴，瞅著納蘭雪衣。</br> 納蘭雪衣漠然神色，眸光輕轉，避開凌兮月那灼灼似火的眼神，嗯一聲，“鬼族存留至今，中州過去，東邊的暗沼冥域，一直都是鬼族的地盤。”</br> 凌兮月聽得這話，不由得一陣唏噓。</br> 歷史的長河，猶如大浪淘沙，許多龐大的朝代，都只能算曇花一現，這鬼族，竟能一直存續至今，已上萬年，確實可怕，其實力也是不言而喻的。</br> “那皇甫家族，又是？”凌兮月刨根問底。</br> 話都說到這里了，趁著現在納蘭雪衣還想說，她趕緊把想問的，都問了。</br> 畢竟這男人做事說話，都太看心情了，指不定下次他愿意開口，會等到什么時候。</br> 納蘭雪衣輕斜凌兮月一眼，“皇甫家族，和鬼族一樣，也有上萬年歷史，皇甫家族，也是當年輔佐古王族打下九州江山，最有力的臂膀。”</br> “就像護國侯府，和天臨的關系嗎？”凌兮月滿眸驚奇。</br> 納蘭雪衣墨黑似黛的眉輕蹙了蹙，淺淺回道，“差不多吧。”微一頓后，“古王族覆滅之后，皇甫家族便悉數撤離到了南部，萬年底蘊沉淀，如今整個南部千島，都在皇甫家族掌控之中。”</br> “就是你口中的南嶼？”凌兮月唇線漸緊。</br> 也難怪皇甫淺語，會那般肆無忌憚，目中無人。</br> 如此說來，她也算是有資本狂妄。</br> 呵，皇甫家族的大小姐……</br> “那你們呢，你又是何方神圣？”凌兮月歪頭，趕緊又追問句。</br> 之前提及的三族，除了鬼族，皇甫家族之外，另外一族，應該就是納蘭雪衣所在的家族了吧。</br> 納蘭雪衣瞧著少女那雙眸發亮的模樣，忽然一笑，瞳中滿是揶揄。</br> 因為這一笑，他渾身籠罩著的那層薄冰，瞬間消逝融化。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