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隆迎著冷楓那不甚在意的眼神,也是完全沒轍。</br> 他上下掃了一眼渾身氣息漂浮的冷楓,不著痕跡地轉開話題,但也確實是有點擔心,“你也受了不輕的傷,也得注意點,這樣下去,只會讓傷勢加重的……”</br> 那日對戰,冷楓也幾乎是丟了半條命,但記掛著凌兮月,擔心凌兮月會出狀況,沒辦法安心下來,就一直是沒怎么修養,以至于傷勢反反復復,到現在瞧著反而更加嚴重了些。</br> “我沒事。”冷楓卻并不在意,只淡淡一聲回應。</br> 馬隆和賀飛對視一眼,也不再多說什么。</br> 他們自己又何嘗不是呢?</br> 皇后娘娘一天不醒來,他們,軍中,以至于整個天臨都懸著一顆心!</br> 冷楓看了兩人一眼,一個字都沒再多說,飛身回到屋檐上,繼續守著凌兮月。</br> 收到凌兮月昏迷不醒的消息后,梅三娘和蕭九君他們也是心急如焚,也在京都待不住,第一時間往這邊趕來,冷楓現在還不知道該如何向他們交代,真恨不得躺在那里的人是自己。</br> 究竟是他們不夠強大,才會被動挨打,更是他自己實力不夠,才沒辦法保護小姐!</br> 這時,一襲白衣勝雪的男子,從院門處緩步走來,絕美容顏淡漠無波,清風吹過,點點落英飄落在他肩頭,滿樹陽光繁花好似都無法溫暖他的面頰。</br> 蘇北老實跟在身側,這個時候,連他都不再嘰嘰喳喳多話。</br> 除了蘇北之外,還有凌瑯,這些天小家伙除了守到凌兮月房門外,就是跟在納蘭雪衣身邊,因為在這里除了納蘭雪衣,沒有第二個人可以救凌兮月。</br> 他當然要給看著,時時提醒著……</br> “納蘭公子!”瞧見來人,馬隆和賀飛齊齊急促一聲呼喚,也立刻迎上去。</br> 馬隆湊到男人跟前,一臉急切,“公子,我家娘娘今天的情況如何,有沒有要醒來的跡象?公子你一定要想想辦法啊,這樣睡下去娘娘的身體會受不了的。”</br> 說著,馬隆眼中都溢出了淚花。</br> 這樣的話,這些天早已說過太多次,但他依舊是忍不住想去問,實在是太擔心了,但又不敢隨便靠近去看望,怕他們毛手毛腳驚擾到,更不利于修養。</br> 這一連數個問題轟炸,先回答哪一個?</br> 納蘭雪衣眸光清淡無波,看向兩人,他比誰都想兮月早日好起來。</br> “到施針時間了吧,誒,我們就別耽擱納蘭公子了,快快讓開。”賀飛將馬隆扯開,讓出路,一邊朝納蘭雪衣“嘿嘿”笑笑,示意他趕緊過去。</br> 對這個三番兩次出手相助的人,馬隆和賀飛等人還是比較有好感的。</br> 納蘭雪衣朝兩人微點了點頭,長袖輕拂,提步進屋。</br> 房門合上,將所有人都關在了外面。</br> “誒。”蘇北伸手,戳了戳蹲守在長廊邊的凌瑯。</br> 他瞧著凌瑯慘白的小臉,“公子施針得一兩個時辰,守在這里也是無聊,你一天沒吃東西了吧,可別到時候你姐姐醒了,你又給耗暈過去了。”</br> 蘇北跟著蹲到凌瑯身邊去,“正好我也餓了,你和我一起去吃點?”</br> 凌瑯看了看蘇北,瞅瞅緊閉的房門,肚子又很是應景地“咕咕”了兩聲,但他仔細想了幾秒,還是搖頭,“不行,我得在這里守著姐姐,萬一她醒了怎么辦。”</br> 那堅定的嗓音,還帶著幾分稚嫩語調。</br> 或許是年齡相仿,又或許是“臭味相投”,蘇北倒和凌瑯很是投緣,凌瑯也對蘇北沒什么戒心,兩人這些日子一左一右,跟在納蘭雪衣身邊,培養出了一種古怪友誼。</br> 蘇北看著都要快跟著倒下的凌瑯,“哎”一聲,“月姑娘就是醒來了,這么多人都在,還有公子和楓王他們,又不缺你一個,要不醒你守在這里,也幫不上什么忙啊。”</br> 這小子是不是傻的?</br> 也不是蘇北不擔心凌兮月,而是他瞧著凌瑯的模樣,也實在是著急,就是凌兮月醒來了,她也不想看見身邊的人,一個個都病懨懨的吧?</br> “小瑯,去吧,去吃點東西,這里有我們呢。”這時馬隆也走過去,關心一句。</br> 凌瑯抿抿唇瓣,有些遲疑,蘇北瞧著真是一個著急,上前去一把就將他抓了起來,連拖帶拽,“走吧,我們在這里,倒會吵著公子施針。”</br> 兩人離開,門前又清靜了許多。</br> 這時,房門打開,皇甫皓楓也邁步出門來。</br> 雖然不想離開女兒身邊,但納蘭雪衣施針的時候,最是需要專注。</br> 瞧見那高大健碩,卻是失魂落魄的男子,即便滿臉頹喪,不修邊幅,也擋不住那渾身的王者之姿,英武霸氣。</br> 馬隆和賀飛交換個眼神,到現在都十分懷疑,這位真的是皇后娘娘的親生父親?</br> 他既然如此在乎皇后娘娘,為何十幾年都音訊全無!</br> 當年戰雪瀾的事情,馬隆是知道的,那個女子所承受的苦楚,他也有所了解,所以對方再是身份尊貴,甚至于高不可攀,馬隆也對皇甫皓楓此人心生抵觸。</br> 這會兒知道著急了!</br> 早先哪兒去了?</br> 屋內,幾捆針袋在床邊展開,大大小小,長長短短數百根銀針,被窗外透來的陽光,映得銀白一片,些許陰影落在納蘭雪衣那冰涼絕美的容顏上,明暗變幻。</br> 修長手指抹過針袋,帶起一根長針,在床上少女的頭頂落下。</br> 抽揮手,他指尖落在少女面頰上方的位置,頓住。</br> “兮月,你該醒來了,難道這個世上除了北辰琰,其他的人……和事,你就一點都不留戀了嗎?”他墨瞳淺淺,落在少女緊合的雙眸上,“楓王,戰老爺子,小侯爺,還有……”</br> 他凝了一下,卻未再說,只道,“大家都在等你。”</br> 男人嗓音淡然而平緩,輕言細語,不疾不徐,像是在和床上的少女閑聊。</br> 凌兮月的身體狀況,是完全沒有問題的,理應早已醒來,但她就是一直沉睡著,像是和外界隔離了一般,這些天納蘭雪衣一直嘗試著和她溝通,卻依舊無濟于事。</br> 現在,只能靠她自己的意識。</br> 但明顯她自己不想醒來!</br> 她恨自己沒能和心愛之人同生共死,恨自己沒能和北辰琰共赴黃泉,更恨自己就這樣被丟下,現在有機會能追隨而去,她還如何想再醒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