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褥下,凌兮月的手指又狠顫一下!</br> “除非你真忍心,在他醒過來后,又看見你離去,丟下他一個人。”納蘭雪衣緩緩又道,唇齒之間有幾分苦澀,窒悶難言,只有他自己能體會到。</br> 又或許,連他自己都沒能察覺,這到底是怎么一種感覺,能讓如此窒息難受。</br> 見床上少女依舊無動于衷,納蘭雪衣抿唇,一聲微嘆,雪白修長的手伸出,給她輕掖了掖被子,又將床邊的幔帳放下,這才準備起身離開。</br> 可是,就在他轉身的瞬間,手腕被人一把抓住,力道不大,甚至還有些明顯的疲軟虛弱,但卻震得他墨瞳眸光猛一劇顫。</br> 墨發飛舞,納蘭雪衣一轉快速回身,清楚明白的看見,床上少女緩緩睜開眼來。</br> 不是他的錯覺,是真的醒了。</br> “兮月!”納蘭雪衣坐過去,那如冰雪般絕美的容顏上,恐怕是從未有過如此劇烈的神色起伏,意外,驚喜,還有如釋重負,云開霧散一般,眉目舒展開來。</br> “琰……”可是,少女嘶啞著嗓音,吐出的第一個字眼,卻是別人,第一句話,也是,“他如何?”</br> 納蘭雪衣微愣了一下,“兮月,你剛醒來,先緩緩,北辰琰的情況……”他頓了一下,“他的情況有些復雜,等你好一點了,我再與你細說。”</br> 凌兮月抓住納蘭雪衣的手,力道緊了幾分,掙扎著就要起身。</br> “兮月!”納蘭雪衣蹙眉,嗓音加重。</br> 如此一聲,外面也聽到了。</br> 像兩頭發怒的獅子一樣,正怒目對峙的皇甫皓楓和戰云揚,自然也聽到了,兩人眸光齊齊一驚,快速對視一眼后,都飛一般的朝房門處沖去。</br> “碰——”大門被猛一推開,腳步紛亂,大家一股腦地都沖了進來。</br> “小姐!”</br> “娘娘!”</br> 馬隆賀飛一臉驚喜,他們沒聽錯吧?</br> 戰云揚被擠到了最后去,一臉的郁悶加不快。</br> “月兒!”皇甫皓楓一步跨至凌兮月身邊,滿眸關切地看著女兒,嗓音發顫,“月兒你終于醒了,真是嚇死爹爹了,有沒有哪里不舒服,餓了沒,想不想吃點什么?”</br> 一大堆問題,劈頭蓋臉一股腦地朝凌兮月砸去,本就剛醒意識模糊的她,一下越發迷茫。</br> “爹爹?”凌兮月眸光緩緩轉向聲音的來源處,微睜了睜。</br> 納蘭雪衣敏銳的發現了不對,“等一下。”</br> 他輕按了一下皇甫皓楓抓在凌兮月肩上的手,眸光轉到凌兮月正面去,對上她空洞的眸,眼神狠狠一沉,隨后伸出手,在凌兮月的眼前晃了晃。</br> 那一雙美得似星辰般的眸子,卻一點反應都沒有!</br> 若仔細看,還會發現有細微的血色斑點,斑駁密集其中。</br> “怎么會這樣,月兒的眼睛!”皇甫皓楓一下就急了,慌忙看向納蘭雪衣。</br> 納蘭雪衣仔細看了看,墨眉沉沉,緩聲道,“應該先前劇烈刺激下,流了血淚,此時還有一些細小血塊阻塞在眼中,造成短暫性的失明,只要好好調養一段時日,會好起來的。”</br> 他沒說出來的話是,她不能再哭了,否則,就永遠看不見了。</br> “那就好。”皇甫皓楓松一口氣,醇厚的嗓音卻依舊帶著幾分焦急擔心,“雪衣,那就麻煩你,這段時間多照顧照顧兮月,一定要讓她好起來。”</br> 納蘭雪衣微一點頭,“楓王客氣,這是雪衣應該做的。”</br> 皇甫皓楓微怔了一下,怔忪一兩秒,才理解過納蘭雪衣話中之意,一時竟有些不知如何接話,此時也不是說那些的時候,便笑了笑,也點點頭。</br> 對納蘭雪衣,皇甫皓楓是真的千般滿意,萬分喜歡,只是他代替不了女兒做主……</br> 而凌兮月這個時候,又哪有心思去管其他,對這些也是半點沒察覺,連自己眼睛看不見了,都無半點關心,反手抓住皇甫皓楓按在她肩頭的胳膊,“琰怎么樣了,他人呢,我要見他!”</br> 如果她沒有聽錯,如果她沒有聽錯!</br> 剛剛是誰在說,琰沒有死?</br> 皇甫皓楓肩頭顫了一下,和納蘭雪衣無聲地交換了個眼神,旁邊的馬隆和賀飛,也快速對視一眼,大家神色各異,但都沉默了下來,室內頓時一片寂靜。</br> “說話啊!”凌兮月骨節泛白,手上青筋浮起,清眸之中紅色斑點加深。</br> 皇甫皓楓趕緊安撫女兒,“月兒你別激動,別激動,你先養好身體,好不好,等你好一點兒了,爹爹再與你細說,你剛醒,先吃點東西好不好?”</br> 男人嗓音溫柔,像是哄孩子一般。</br> 可凌兮月不是一個孩子,即便現在意識還不清晰,也沒那么好糊弄,她急聲厲語,“告訴我!”</br> “兮月你別激動。”戰云揚一陣心驚肉跳。</br> “娘娘——”</br> 馬隆賀飛嚇了一跳。</br> 說話間,胸腔一陣血氣翻滾,身軀猛一顫抖,鮮血一下就沖到了喉嚨處,納蘭雪衣見狀不對,快速坐過去,兩指一并在她胸前頸部一陣“碰碰”疾點。</br> 凌兮月身軀軟下來,倒在皇甫皓楓懷里,嘴角掛出一條殷紅血跡。</br> “月兒,聽爹爹說,你先別激動……”皇甫皓楓心急如焚,看著女兒憔悴的模樣,是真擔心她會又暈過去。</br> “咳——”</br> 凌兮月一聲輕咳,渾身劇痛難忍。</br> 納蘭雪衣坐至她身邊,心臟之上猶如被無數銀針穿刺著,也跟著細細密密傳出痛意,他卻擠出一抹笑意來,對著那雙眸猩紅的少女,輕聲細語說道,“兮月,他沒死,北辰琰沒死。”</br> 凌兮月雙眸放大,“真的?”</br> 可她明明看見,她明明看見!</br> 凌兮月的眼力她自己清楚,還有身為醫者,她心里更是明白,傷成北辰琰那般模樣,再是功力高深,都得當場斃命,怎么可能還能活下來?</br> “你們沒騙我?”凌兮月茫然眸光掃向周圍,眼神瞬間凌厲,即便看不見,即便是重傷在身無法動彈,也絲毫不減她那凌厲逼人的模樣。</br> 馬隆和賀飛對視一眼,不敢開口,包括皇甫皓楓都一樣。</br> 大家齊齊地,都將眸光落在了納蘭雪衣身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