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也好，忘了便忘了吧。”大祭司長嘆一口氣。</br> 諸位族老默契地交換個眼神，也立刻明白過來，紛紛跟著點點頭，“天見猶憐啊。”</br> 或許是天意吧，這丫頭若不將過往忘了，若不將北辰琰忘了，她根本就沒辦法活下去，他們只想這丫頭好好的，再也不要出任何意外了，她承受不起，他們更是啊！</br> 其他的，就隨緣吧。</br> 對于這一點，他們不得不自私。</br> 納蘭雪衣沉默，白衣淡淡披著一層金光，似暖乍寒，寂瞳淡淡，不再開口。</br> 大祭司沙啞著嗓音，一字一句，“記住，任何人不得再向月丫頭提及從前，尤其北辰琰三字，萬不能提，誰若胡言，皇甫云毅便是他的下場！”</br> 大家紛紛點頭。</br> 即便大祭司不說，他們也會如此。</br> 前車之鑒，誰都不敢拿凌兮月的性命冒險。</br> 他們先前還愁著，這丫頭若是醒過來，他們又該如何應對，卻沒想到，連老天爺都可憐他們這一幫老頭子，如此一來，簡直是再好不過啊。</br> 皇甫皓楓一直在旁沒有說話，這時，揮揮手，沉沉一聲，“都下去休息吧，這幾日擔心月兒，大家都沒怎么合過眼，至于鬼族的事，本座心中有數，容后再議。”</br> 諸位族老點頭，接連離開，皇甫皓楓看了一眼大祭司尤為虛弱的身影，深了深，不過很快便移開，“雪衣你留下，本座還有些話要和你說。”</br> 他叫住納蘭雪衣。</br> 而納蘭雪衣似乎原本就沒打算離開，一直站在原地，聞言頷首輕點了下。</br> 皇甫皓楓厲眸深深凝著納蘭雪衣，看著他良久，待得大家都離開了大殿，皇甫皓楓才開口，莫名深沉的一聲，“雪衣，是你做的對嗎。”</br> “是。”納蘭雪衣一字回應。</br> 皇甫皓楓倒也沒想到，他會坦白得如此之快。</br> 其實納蘭雪衣從未想過隱瞞，否則，以他那縝密的心思，以及喜形不動于聲色的性子，哪會被人看出端倪，他站在那，似乎就等著皇甫皓楓的這一問。</br> 皇甫皓楓看著他，無奈，“你倒誠實。”</br> 月兒的失憶頗有蹊蹺，而雪族之中傳承有許多秘法，他先前就曾聽容華提起過，有一秘法，金針封穴，可封人記憶，先前還以為只是戲說，眼下看來是真的。</br> “晚輩不敢欺瞞。”納蘭雪衣抬眸，對上皇甫皓楓那似有深意的眼。</br> 皇甫皓楓負手而立，深吸一口氣重重吐出，此時此刻也不知該說什么好。</br> 納蘭雪衣垂下眸，濃密睫毛蓋住他眼中湍涌起伏，低低嗓音淺淡得幾不可聞，“我知道此法不妥，但我沒有選擇，兮月要好好的活下去，她只能忘記過往。”</br> 皇甫皓楓沉默下來，一時竟不知該如何開口。</br> 因為連他都不知道，這樣對于女兒來說，到底是好是壞。</br> 可就如納蘭雪衣所說，除了封印她的記憶之外，根本沒有其他辦法，可以讓凌兮月繼續活下去，即便她為了復仇活下去，那復仇之后呢？無解。</br> 霞光暗影透過窗欞籠罩下來，映得納蘭雪衣寂靜的瞳孔，閃爍出點點陰云光芒，那櫻紅色澤的淡漠紅唇，此時勾起一抹莫名邪婺的弧度，“或許錯了，但我不后悔。”</br> 他認著錯，但那語調卻無平靜，堅定決絕。</br> 皇甫皓楓聽著，這一刻，也不再去質問納蘭雪衣，他是否存著一點私心？</br> 人非圣賢，不可能無欲無念，雪衣待月兒如命似寶，比他這個父親做的都要多得多，此時，自己又怎忍心再去責怪他。</br> 事已至此，這或許就是最好的結局。</br> 女兒如今好好的活著，安好在自己身邊，她的眼中也不再有崩潰，絕望，取而代之是豁達，開朗，雖然不復之前親昵，但那些都不重要。</br> 重要的是，他們都沒有失去她，她會就此開開心心，好好的活下去。</br> “罷了，你下去吧。”皇甫皓楓有些疲憊地揮揮手。</br> 納蘭雪衣兩手交疊輕揖，轉身離開。</br> 他的眼神，沉靜而決絕。</br> 對不起，兮月。</br> 可若再選一次，他仍會這樣做。</br> 男人那一向冰封寂寂的瞳孔之中，此時隱約又閃爍出了仿佛希冀的暖光，他也承認，他確實存了私心，他愿意用永生永世落入阿鼻地獄的命運，來換這一點妄念，這一點機會。</br> 縱始萬劫不復，也在所不惜！</br> “難道說，這就是命嗎。”看著納蘭雪衣逐漸消失在眼前的身影，皇甫皓楓忽覺疲憊，愁腸百結，思緒亂竄之下，他出了偏殿一步步往楓雪居過去。</br> 這幾日，海上風和日麗。</br> 白日里碧空如洗，晴空萬里無云。</br> 蔚海和藍天在天邊連成一條優美弧線，朝兩邊無盡綿延，一眼望去，美的開闊，美的愜意。</br> 王島之上，更是一派祥和的世外仙境圖。</br> 藏云峰，書閣之外的懸崖邊，盤踞著王島之上最為古老的一株櫻樹，如今怕已是上千年。</br> 它倚崖而立，根莖盤根錯節纏入崖石之中，繁花入云，此時已入晚櫻的季節，片片花瓣隨風抖落，在地面撲成一片，猶如一張粉色的絨毯，只偶有翠綠草尖冒出。</br> 如果不仔細盯著，怕是誰都不會發現，那古樹橫枝間，躺著一個人。</br> 凌兮月半躺在樹杈上，纖細雙腿交疊著，還高高置在樹干之上，一手捏著一卷書，一手拿著一顆青果，一邊看著書，一邊時不時地啃上幾口。</br> 那愜意無比的模樣，好不瀟灑。</br> “嘖嘖，這凌兮月真是生得一副好命……”凌兮月將書放在一邊，再度感嘆一下“自己”的好命，這些日子，她也是將“原主”的情況大致摸了個透。</br> 凌兮月，皇甫家族帝姬小姐，掌權王座皇甫皓楓唯一的女兒，也是家族唯一的繼承人。</br> 這皇甫家族就更厲害了，萬年延續的隱世家族，雖然瞧著隱居世外，世代傳承于南嶼這片樂土之上，實則勢力貫穿五洲，不折不扣的王中王，飛機中的戰斗機。</br> 凌兮月可謂集萬千寵愛在一身！</br> 至于怎么受的傷，說是練功不慎差點走火入魔，大祭司為了救她，更是將一身功力都渡給了她，那可是幾百年的功力啊，就這樣一步登天！</br> 你說這氣不氣人？</br> 活脫脫的人生贏家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