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玄夜才完全平靜下來。</br> 瞧見凌兮月那打量他的“畏懼”小眼神,大掌一個輕顫,似觸火一般,猛地彈開,“我,我不會傷害你,你,你別怕。”</br> 沙啞的話語,竟然還有些結巴。</br> 凌兮月揉弄著生疼的胳膊,眼神詭異地上下打量他。</br> 她是怕,但不是怕這個男人會傷害她,不知道為何,反正她從來沒有過這方面的擔心。</br> 她怕的是,他剛剛會一個控制不住,把這個地方,變成一個煉獄場!</br> 若傷及無辜百姓,那她就真成千古罪人了。</br> 但玄夜卻誤解了她的眼神,瞧著凌兮月那揉弄手臂的動作,眼中浮現濃濃的自責,“弄疼你了嗎?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只是有時候,控制不住自己。”</br> 懊惱,自責……還有些手足無措,像是個做錯了事的孩子。</br> 他抬起手想幫凌兮月揉揉,卻又害怕再傷到他,試了試,最后還是作罷放棄,“對不起。”</br> 凌兮月瞧著他小心翼翼的模樣,心中一酸,莫名有種想要流淚的感覺,她蠕蠕唇瓣,甕聲甕氣兩字,“沒事。”</br> 反正她現在是不敢再去惹他,至少現在,暫時,他說怎樣就怎樣吧,就算要再說點什么不好聽的話,也得先將人給弄到荒郊野外去,免得傷及無辜。</br> 這樣想著,凌兮月好氣后怕的同時,又覺得有些好笑。</br> 這家伙,怎么跟個火藥桶似的,陰晴不定。</br> 還有剛剛,她到底是哪兒惹到他了?</br> 不就爭了幾嘴,至于這么小氣?</br> 越想越覺得自己委屈,凌兮月揉著自己的胳膊,暗瞪眼前的男人一眼,問題是還不敢明目張膽,只能在心中憤憤嘀咕,真是也大爺,惹不起。</br> 估計是她上輩子作孽太多,造太多的殺孽,老天才派了這么個惡魔來收拾她!</br> 或許是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事,又或許是出于彌補的心態,玄夜看著凌兮月那憤憤的表情,沉默一陣后,松了嘴,“你可以傳個口信回去。”</br> 仔細一想,也沒松到哪里去。</br> “嗯……”凌兮月悶悶地應一聲,還是見好就收。</br> 其實她現在是后悔了,想要直接逃跑,只是現在后悔還來不來得及?</br> 凌兮月伸展著手臂,偷瞄了一眼玄夜那冷冰冰的面頰。</br> 只一眼,就打消了剛剛冒出來的念頭。</br> 算了,她還是忍忍吧。</br> 她是真不敢再在這里,惹這火藥桶!</br> 想了想,凌兮月喚來旁邊鋪子邊的一個小販,給了他一兩銀子,一件她身上的信物,告訴他位置,讓他去飄雪樓帶個她處境安全的口信,讓他們不要擔心。</br> 只是有事需要走一趟,明日再歸。</br> 跑一趟就能得一兩銀子,那小販自然是愿意,傳了信息,還可以要一兩賞銀。</br> 于是拿了銀子,歡天喜地就跑走了,跑得跟飛毛腿似的。</br> “走吧。”凌兮月轉身看向玄夜,“快去快回。”</br> 玄夜看了一眼她身上火紅惹眼的披風,還有她那張清麗絕色的臉蛋,不管走到哪兒都是焦點,他薄唇微揚了下,“不急,你先換身裝扮。”</br> 凌兮月擰眉,“這么麻煩。”</br> 到底要去什么地方,神神秘秘的。</br> 但凌兮月也沒再追問,隨著玄夜走進了不遠處的一家成衣商鋪。</br> 花花綠綠的衣裳,多是女子的,掛滿了整家鋪子的展示架,做工倒也是精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那種。</br> 玄夜自顧自地走過去,那凝神細看的模樣,頗有一番精挑細選的感覺,瞧著略微有些古怪。</br> 你想想,這男權當道的社會,有幾個大男人,會陪女人去買衣服?</br> 更何況玄夜這種,一看就是高高在上的王者。</br> 雖然被斗篷半遮容顏,只能瞧見下顎優美的弧線,瞧不清楚確切的長相,但只憑那一身不凡氣度,頎長完美的身材,便可碾壓無數男子。</br> 如此模樣,惹來老板娘都一陣傾羨,“這位夫人,你家夫君對你可真是體貼啊,還親自陪著過七夕。”</br> 凌兮月這次是聽到了,白皙的面頰猛地紅了一下,趕緊解釋,嗓音甚至有些倉促,“不是!”</br> 今天這些人都怎么了?</br> 怎么盡亂配!</br> 難道真的是出門沒翻黃歷,挑到了個所有人都春心蕩漾的日子,見到一男一女都恨不得給湊成一對。</br> 玄夜雖然人都站到了里面的櫥窗,但對于這樣的重要話語,是不會漏聽的,嘴角弧度明顯上揚,還適時一句,“夫人,來看看這件如何。”</br> 凌兮月瞪眼。</br> 這家伙,亂叫什么?</br> 老板娘一聽,頓時眼睛都笑得只剩一條縫隙了,“還說不是,還害羞呢。”她笑瞇瞇的,“我這雙眼睛,也算閱人無數,就從未看走眼過,我就說你們一定是一對!”</br> 凌兮月白眼,天下套路是一家,上一個也是這么說的……</br> “夫人?”見凌兮月不回應,玄夜又喚了一聲。</br> 簡直就是魔音穿耳!</br> 凌兮月心中萬分肯定,她要是不應,他絕對會一直喚下去,又不敢去惹他,揣摩不中這個男人陰晴不定的心思,真害怕他又一個抽風不對,就炸了。</br> 凌兮月沒轍,闊步跟過去,惡狠狠一句,“來了來了!”</br> 老板娘笑開了花,“現在的年輕人,可比我們那個時候,有情趣多了。”</br> “這件,喜歡嗎。”玄夜下顎輕指了指身前掛著的一件純黑衣裳,還有同款披風。</br> 和他身上的,也很是相似,男款的縮小版。</br> 再形象一點的說,明顯的情侶款。</br> 凌兮月吃穿本來就不挑,更何況只是臨時救急,她看了一眼,便實話實說道,“就它吧,我沒那么講究,反正就穿一次,隨便哪件都可以。”</br> 玄夜的臉色冷了下來……</br> “我喜歡!”凌兮月語氣一轉,那變臉速度真的是堪稱一絕,說著,還朝玄夜擠出一抹燦爛至極的笑意,強調,“非,常,之喜歡!”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