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要知道他的一切，在她不在的那些日子，他的所有。</br> 北辰琰絕對不可能是玄夜！</br> 這一點，凌兮月很確定。</br> 只要對鬼族有一定了解的人，也都能推斷出來，因為在某個時間段，玄夜和北辰琰是共同存在于兩地的。</br> 而他是不是鬼族的人，她無法確定。</br> 北辰琰寒眉攏起，眸光輕落在那火星迸濺的火堆上。</br> 他嗓音緩緩，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在冥域醒來之后，便什么都不記得了，他們告訴我，我是玄夜，我是鬼王的兒子，我是鬼族的少主，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們告訴我的，是血咒吞噬了我從前的記憶，鬼王耗費了半生功力，才將我從血咒的封印之中喚醒……”</br> “鬼王耗費了半生功力救你？”聽得這話，凌兮月越發覺得不可思議。</br> 這怎么可能！</br> “我總覺得事情不對，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卻又說不上來哪里不對。”北辰琰嗓音還蒙著一層情欲的沙啞，血瞳微瞇，泛起黑暗光澤，“便只能日復一日那樣待著。”</br> 待在冥域，待在那一片暗黑無邊的世界，渾渾噩噩。</br> 對于那個世界，他很適應，好似天生就該如此，在黑暗中孤獨一人。</br> 凌兮月抿唇，靜靜地看著男人緊繃的側顏。</br> 北辰琰嗓音沉沉，“時間好像一成不變，可我卻越老越覺得不對，我感覺自己，就好像一個沒有靈魂的傀儡，總覺得，好像缺了點什么東西……”</br> 所以鬼王派他來中州幫助鬼市地獄，尋找其他玉符蹤跡的時候，他想也沒想，便應了。</br> 因為他好像知道，他少了的那個東西，不在冥域，他想去找找。</br> 哪怕漫無目的，大海撈針。</br> 凌兮月緊抓著他的手，緊緊地，十指相扣。</br> 仿佛能感同身受，能感覺到他的彷徨，無措，孤獨，還有，害怕……是的，一種來自于靈魂的害怕，就如她一般。</br> 從前的她所向披靡，無所畏懼，因為她沒有什么不可以失去。</br> 可現在的她，膽怯的可笑。</br> 本來無一物，何處染塵埃，得到的越多，越害怕失去，擁有之后一旦失去，便惶惶不可終日。</br> “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東西……”北辰琰五指輕蜷，回扣著她的手，眸光緩緩垂落，對上懷中女子明亮的眸，“直到我遇見你。”</br> 那一瞬間，他好像忽然就意識到，自己缺了什么。</br> 凌兮月握著他的手，笑了。</br> 命運讓他們受盡了磨難，卻又安排了他們的重逢，是兜兜轉轉的機緣巧合，卻也是冥冥之中的絕對，因為不管隔著什么，不管過了多久，他們總能再遇到。</br> 北辰琰也笑了。</br> 那一夜，在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眼中的灼灼色彩，就好像世間最炙熱的光芒，霎時照入他的眼里，心底，穿透一切黑暗和陰霾。</br> 那一刻，他猝然受驚。</br> 竟做出了一個，讓他自己都沒想到的反應，逃跑！</br> 是的，他跑了。</br> 就像一個生活在黑暗角落的人，忽然間看見光明，那么的炙熱，那么的明媚，將世間一切陰詭溝澤都照亮，也耀得他不敢伸手去觸及。</br> 害怕被那光芒灼傷，更害怕將她一起拉入地獄。</br> 潮山城內，云來樓中，凌兮月只看見了那雙眼睛的冰冷和黑暗，卻沒有看出他的震蕩和掙扎。</br> 匆匆一眼，好似古老的日晷，滄海桑田輪轉之后的再度回歸。</br> 北辰琰握著她的手，低低一聲，“我回去了，我回去尋你了，可是你卻不在了。”</br> “你回來過？”凌兮月微愣。</br> 北辰琰點頭。</br> 錯過之后，他又不止一次后悔！</br> 最終還是沒能忍住，追著那一抹光影而去，瞧見那空落落的位置后，他整個人一下墜入了無盡深淵之中。</br> 那空蕩蕩的位置，就好像一個黑暗大口，將他吞噬！</br> 所以，他才會在再次遇見時，死死地抓住她，哪怕會被那一抹光亮灼傷，會被那種沖擊撕裂，他都不肯放手。</br> 因為，他不想再落入那無知無盡的黑暗陰冷之中。</br> 瞧著北辰琰眉目之間，忽然閃爍流動的血色紋縷，黑暗氤氳，凌兮月猛地按住他微顫的手，輕聲淺笑，“沒事，琰，你要相信，不管錯過再多，我們總能重逢。”</br> 她有時候就在想，自己忽然闖入這個世界，是不是就是為了遇見他，找回他。</br> 或許，在某一個時空，某一個世界，他們也曾失去。</br> 而在這里，他們又再度重逢。</br> “嗯。”北辰琰低低一聲，寒眉之間的陰云散去。</br> 他深深凝視著懷中女子，“月兒，你知道嗎，我從出生之時便背負魔鬼之名，詛咒之命，世間之事皆陰暗詭渠，我曾不相信所有的陽光，直到我遇見你。”</br> 所以，他才會死死地抓住，不舍放手。</br> 不管是北辰琰，還是玄夜，她都是照亮他黑暗世界，溫暖他孤冷靈魂的那一束陽光。</br> 凌兮月眸中水霧朦朧，他又何嘗不是她的救贖？</br> “對不起，我曾想過丟下你，推開你，以后，再也不會了。”北辰琰輕擁著她，感受著懷中炙熱。</br> 以后，不管何時何地，人間亦或者是地獄，他們都一起走下去。</br> 凌兮月雙眸溢淚，笑著看向他，“北辰琰，這一次，你說過的話，可要算數啊，你不能總騙我。”</br> 他從前就說過，會一直牽著她的手，陪著她，可他卻食言了。</br> 硬生生地將她推開，這事北辰琰做了，玄夜也做了！</br> 他抓著她的手，笑著將她擁在懷中，“嗯。”</br> 輕輕一聲，卻宛若契約，落下這世間最為美好的承諾，生死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生而同寢，死亦同穴，碧落黃泉，永不相離。</br> 聽得這些，凌兮月一點點擰起眉梢，“也就是說，現在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鬼之王族的人？”</br> 北辰琰點頭。</br> 凌兮月輕咬嘴角，分析，“如果你真是鬼族的人，鬼族不忍扼殺自己族人后代，又忌憚你因為從前之事，與鬼族敵對，便用血咒封印你的記憶，少一個仇敵，多一份助力，也不是不無可能。”</br> 北辰琰沒說話，直覺應該不是如此。</br> “那為何，鬼族又要你代替玄夜的身份呢？”理清楚了那邊，對于這一點，凌兮月又覺疑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