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兩秒的時間,馬隆的一張老臉就紅到了耳根處。</br> 不過冷楓也就說了這一句,便提步走開了,只是那最后看向他的那意味深長的眼神,實在是耐人尋味,那一刻原本就虛得慌的心更加發怵了。</br> 馬隆眼珠子左右咕嚕了一圈,趕緊追上去,“喂,冷閣主,你等等……”</br> 天臨大軍原地整肅,約定的時間一日日過去,澹臺云朗快馬加鞭之下,不到十日時間,便入了金陵城,這個生他,養他,讓他厭倦疲憊,卻又讓他夢回眷戀的地方。</br> 澹臺云朗看著那朱紅的城樓,俊逸雙眸略有失神,“乘風,你說人是不是永遠都無法擺脫自己的命運,兜兜轉轉,最終還是得回到他離開的地方。”</br> 所以,這就是命吧。</br> 而這一次,進了這座城,或許就再也無法離開了。</br> “屬下不知殿下所問的是何命運。”他身邊的隨從恭敬頷首回道,“但不管殿下作何決定,屬下誓死追隨。”</br> 澹臺云朗欣慰一笑,沒有浮華的絢爛,發自內心的溫暖,“這些年,不管是朝堂,還是戰場,亦或者江湖,沒想到最后陪在我身邊的,還是你。”</br> “為殿下而生,為殿下而死,是屬下的榮幸。”乘風言辭錚錚。</br> 在二十年前,陛下將他帶到殿下面前來那一刻開始,他的命就是殿下的,殿下就是他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意義。</br> 澹臺云朗笑嗤一聲,想起凌兮月的話,“別說的要跟生離死別一樣。”他看著前方的金陵城,“走吧,有的事情逃避是沒用的,否則就是死,我也無顏面對父皇。”</br> 說完揚鞭一甩,縱馬疾馳而去。</br> 乘風看著澹臺云朗那深沉的側影,只有他知道,自己主子即將面臨的,是一種何等兩難的處境,再度踏進皇城的這一刻,有的事情就不能再裝作不知。</br> 這些年來,皇后,不對,是如今的太后,她步步為營,一步步親手要了陛下的命,若非考慮到殿下,他即便是死,也要為陛下報仇!</br> 雖然他明知道,陛下會舍不得……</br> 兩匹快馬一前一后,奔入金陵城的同時,冷楓也到了。</br> 金陵城,天下閣分樓內,冷楓接過樓主遞過來的卷宗,迅速掃了一遍,“就這些嗎?”</br> 天下閣雖才成立不到十年時間,但不管是江湖還是朝堂,它都稱得上是整個天下最為厲害的情報組織,它能挖出來的東西,遠比其他人所看見的深,想要查這種皇家秘辛,更是手到擒來之事。</br> 分樓的樓主是個女子,雖只有二十年紀,但那清雅樸素的面龐,卻好像經歷了幾十年歲月沉淀,沉靜姣好,猶如一方靜湖,看一眼便覺心境平和。</br> 水清淺,原天臨青州人士。</br> 蕭九君親自挑選出來,派往金陵城接管整個西瀾王朝分部,金陵城分樓。</br> 聽得冷楓的話,她平靜且恭敬道:“回閣主,收到閣主的傳信之后,屬下便立刻命人將景云帝和蕭喚云有關的卷宗,都整理收納出來,更讓人繼續多方深挖,這些都是最新得到的信息,還有一些影子尚未回稟。”</br> 冷楓點點頭,清雋眉目淡沉。</br> 他不似蕭九君那狐貍,對這些皇室秘辛一向不感興趣,更擅直來直往的任務殺伐,但這次也不得不說,景云帝和蕭喚云之間的故事,確實狗血而精彩。</br> 他也總算知道,為何蕭太后如此不喜澹臺云朗,而偏愛幼子了。</br> 一個是仇人之子,一個是愛人之子,能沒區別嗎?</br> 這段皇家過往,或許連澹臺云朗都不知道吧。</br> 其中還牽著著一個人,就是西瀾早已過世的宇王,澹臺元宏。</br> 二十幾年前,天下還是三朝四國的格局,而身為四國之首天祁國的嫡公主,蕭喚云集美貌和才華于一身,尊貴無雙,下可佩釵作紅妝,上能掛帥出戰場,也是赫赫有名的一方女將。</br> 說到那個時代名震四方的女將,就不得不提到另外一個人物,那就是凌兮月的母親,戰雪瀾。</br> 而蕭喚云和凌兮月的母親,并稱當世兩大美女,驚世雙姝!</br> 這兩人若能照面,那也必定會成為惺惺相惜的知己。</br> 言歸正傳,當時蕭喚云的處境,就似如今的慕容朝歌,幼弟繼位,周遭諸國虎視眈眈,蕭喚云受命為護國公主,幾乎掌握著整個天祁國的軍隊,命脈,幾乎是以一己之力支撐著整個天祁朝堂。</br> 可她畢竟是一個女子,也知獨力難撐。</br> 她第一個想到的,自然是以聯姻拯救自己的國家。</br> 不過這樣一個驚才絕艷的奇女子,即便沒有手握天祁實權,仰慕者自然猶如過江之鯽。</br> 后來的景云帝,也就是澹臺云朗之父澹臺寒,就是其中一個,當時身為皇子的澹臺寒和澹臺元宏對于太子之位的競爭,也到了白熱化的程度。</br> 老皇帝明言,誰能娶到蕭喚云,誰就是西瀾的太子。</br> 那時,各國的求親者,可謂熱議不絕,幾乎是踏破了護國公主府的大門,不僅僅是西瀾,包括龍翔,天臨,還有其他兩大王朝也派出了求親使團。</br> 可誰都沒想到,蕭喚云沒有看中求親者之中最為優秀的,當時和她比肩,有戰神之稱的澹臺寒,反而選擇了才華平平,相貌平平的澹臺元宏。</br> 她不選擇自己在戰場上,數次交手為敵的澹臺寒倒也說得過去,畢竟那是她最為憎惡之人了,可她選了澹臺元宏,確實讓很多人大跌眼鏡。</br> 再深挖下去,才知其中另有隱情。</br> 原來,在西瀾和天祁的一場戰事之中,天祁大軍遭遇埋伏,幾乎全軍覆滅于荒谷之中,而原本倒在血泊中的主帥蕭喚云,卻被一神秘人救走。</br> 他救下她的命,一直陪著她,給她療傷。</br> 這樣的情況下,肌膚相親,坦誠相對都是常事。</br> 蕭喚云也從最開始的排斥,反抗,到最后一點點軟化,接受,可對方卻一直蒙著面,不肯以真面目視人,只是默默地為她做著一切,甚至從頭到尾都不發一言。</br> 若非他強行給她上藥的時候,說了一句:你畢竟是女子,也要學會愛護自己,留疤不好看。她絕對會以為他是啞巴。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