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是他救了她,那個人,一直都是他。</br> 蕭喚琴腦子里面忽然就浮出了他的眼神,那個總是冷臉沉默著,卻拿一種晦澀莫名的眼神看著她的男人,還有他每一次的欲言又止,他到底想跟她說什么?</br> 他到底要說什么!</br> “不……這不可能?!笔拞厩倌X中似有江河翻涌,嗡鳴不止,似要咆哮而出,將她整個人都吞噬其中,她渾身都在顫抖,“說,你知道的一切,給哀家說!”</br> 這一定不是全部,一定還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br> 裴毅死低著頭,“不過王爺也是真心愛慕公主的啊,公主嫁給凌王的那一日,王爺他……”</br> “我不想聽這些!”蕭太后猛然打斷,一雙美眸赤紅如血死盯著他,只想眼前的人告訴他,剛剛說的都不是真的,她想抓住哪怕一點(diǎn)點(diǎn)的漏洞,來拯救即將跌落深淵地獄的自己。</br> 但她自己卻絲毫沒有意識到,她已經(jīng)厭煩了那個名字,厭煩了澹臺元宏給她套上的枷鎖。</br> 或許早就疲憊不堪,以至于此時徹底爆發(fā)出來,再無半點(diǎn)情面可留。</br> 她就是這樣一個人啊,一直都是……</br> 對于她在意的,她放在心上的,百般維護(hù),對于那些她不關(guān)心的,敵視的,無情至極,哪怕對方愛慘了她,此時,在她一直篤定的內(nèi)心深處,某些東西正顛覆,反轉(zhuǎn)!</br> 裴毅好歹也在王府權(quán)貴身邊混了幾十年,心思細(xì)密,他當(dāng)然知道蕭喚琴此時想聽什么。</br> 他窒了一下之后,便繼續(xù)道:“即便公主后來已貴為皇后,與王爺再無可能,但王爺卻一直牽掛公主,忘不了公主,所以中秋佳節(jié),皇宮設(shè)宴那一晚,得知公主身體抱恙沒有出席時,很是擔(dān)心,便在太妃娘娘的安排下,去看了公主?!?lt;/br> “王爺知道,公主你定是將王爺當(dāng)成了幽谷關(guān)外救你的人,又一次錯看了,才迷了心神,王爺雖然心上痛楚,卻依舊忍不住將錯就錯……”</br> 這些,宇王醉酒之時,一直守在他身邊的裴毅,聽得清清楚楚。</br> 在澹臺元宏蒙著臉,翻過重重宮闈,到她眼前的那一刻,她看他的眼神,他就知道,她再一次認(rèn)錯了人。</br> 她雖然一臉癡迷地看著他,對著他笑,對著他哭,可他知道,她眼中的那個人不是澹臺元宏,而是那個與她她茅屋之中,朝夕三日的男人。</br> 他恨自己那么清醒,清醒的知道這個可怕的事實。</br> 卻又更恨自己不得不假裝糊涂,只有以這個身份,他才能靠近她。</br> 他心上的女子啊,愛的一直都是幽谷關(guān)外救她的那個男人,哦,準(zhǔn)確的說,是他摯愛的皇兄,他在偌大的皇族之中,唯一認(rèn)可唯一不想傷害的一個兄弟。</br> 但他卻不敢否認(rèn),他害怕連這一點(diǎn)希冀,都徹底消失。</br> 他不能一個人承受這份極致的痛苦,那么,就三個人一起沉淪,至死方休吧!</br> 最可笑的是,關(guān)于這些,澹臺寒一直都不知道,他一直以為,蕭喚琴只是愛上了自己的弟弟,當(dāng)年在公主府,是他乘人之危奪弟之妻,將她橫刀搶去。</br> 他心中有愧,雖然他依舊忍不住暗自歡喜。</br> 所以,他將所有的罪名,將他們所有的指責(zé),都默默的扛了下來,不作辯解。</br> 就如澹臺云朗,饒是他再雄韜偉略,也終究敵不過身邊至親之人的算計,那一場錯位,唯獨(dú)他占盡了便宜,也無處辯解,但總歸是他得到了自己心愛的女子不是。</br> 對于澹臺元宏,他愿意用其他任何來彌補(bǔ),包括那個皇位。</br> “將錯就錯,將錯就錯……哈哈哈哈……”蕭喚琴忽然仰頭大笑,那依舊絕美的容顏,笑得錯亂不堪,“好一個澹臺元宏,好一個將錯就錯……”</br> 這一錯,就是一生?。?lt;/br> 她的一生?。?lt;/br> 施嬤嬤冷眼看著蕭喚琴,那好似對任何人都能慈和的眉目,此時竟一片漠然,不是她天生無情,而是比起這些,有一個人承受了更多,她更心疼自己視若孩子的他。</br> “既要說,就說完罷?!笔邒呃溲劭聪蚺嵋?。</br> 蕭太后已不想再聽下去,亦或說是不敢再聽下去。</br> 不過事已至此,還有什么是她承受不住的呢,都說了吧,都還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br> 裴毅已滿頭冷汗,繼續(xù)道:“王爺,是,是真的已決意謀反,不過王爺也是被逼的,是因為太妃娘娘以死相逼,還有,還有就是公主您,王爺從未有一時一刻忘記過您?!?lt;/br> “只是被先皇先一步察覺,但先皇也只是派人封了宇王府,將王爺收監(jiān)大內(nèi)?!?lt;/br> “奴才料想以先皇對王爺?shù)母星?,他也是不可能對王爺下殺手的……果然,不是先皇讓人殺了王爺,是王爺他自己自盡的,是王爺他,愧對王兄啊?!?lt;/br> 天邊“轟隆”一聲炸雷!</br> 這滅頂一聲,不比直接劈到蕭喚琴頭頂,更讓她窒息,絕望。</br> 那一夜,是她徹底走向深淵的開始,是所有悲劇的開始,是將她推入萬劫不復(fù)地獄的開始。</br> 即便解不開過往的誤會,如果沒有那一場變故,如果蕭喚琴成功救下了澹臺元宏,還了他幽谷關(guān)外的恩情,斬斷前緣,她就能問心無愧地跟隨自己的心。</br> 可是,沒有如果……</br> 澹臺元宏死了,他用自己的死,給三個人之間徹底打上了一個死結(jié)。</br> 究竟是以為他無法面對,愧對澹臺寒,還是因為,他心底深處終究是意難平,自己無法從深淵之中掙脫,便只能繼續(xù)拉著三個人一起沉淪。</br> 就如他所說,至死方休。</br> 不對,應(yīng)該說是,至死不休!</br> “什么叫你料想,你又如何知道!”蕭太后瘋了一般,一聲厲吼。</br> 這時,裴毅從懷中拿出一封書信,顫顫巍巍地朝蕭喚琴遞過去,“王爺在獄中最后時候,有給太妃娘娘留下一封書信,太妃隨王爺薨逝后,就一直由奴才保,保存著,這是王爺留在這個世上最后的一件東西,這些年雖然東躲西藏,卻一直將它帶在身上,妥善保管著……”</br> 那信箋都已泛黃,邊角還隱約起了點(diǎn)蛀蟲的痕跡,可見年代之久遠(yuǎn)。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