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琰眸光驟寒,一眼掃過去。</br> “朕不允你和凌兮月的婚事!”天臨皇再度強調,口氣是前所未有的肅然,完全沒得商量。</br> 北辰琰不由得一聲冷笑,冰藍色的眸子瞬間沉若深淵,拂袖一揮,負手而立,口氣也強硬起來,“兮月本王是一定會娶,至于皇上你來不來,就由你自己決定。”</br> 畢竟父子一場,北辰琰也不想在自己大婚那日不安寧,本是準備放下心中的芥蒂,來請天臨皇,也能給凌兮月給護國侯府更好的交代,卻沒想得到這樣一句。</br> 父子兩個當即翻臉!</br> 可天臨皇這一次,卻不似從前對兒子退步縱容,一點妥協的意思都沒有。</br> 他沉眉冷目,“琰兒,其他的事情可以商量,但此事你就聽父皇一句,除了凌兮月,天下還有千千萬萬女子任你挑選,總之朕是絕不會允你娶她的!”</br> 之前是他金口玉言賜的婚,本想著即便是一個平凡,甚至于癡傻丑陋的女子,只要琰兒喜歡便好。</br> 也不過是一個妃位,更何況她背后還有護國侯,也有助于琰兒的將來,后面在春獵宴上,他見凌兮月聰明機靈,不似小時候癡傻癲狂,心中更樂見其成,將來輔佐琰兒,他也更放心。</br> 卻沒想到,這招來的不是輔君賢妃,而是一個禍國妖女!</br> 千里封地都可隨便抬上賭桌去賭,這以后還有何事做不出來?</br> 這還不是最讓他擔心的,最讓他擔心,甚至于惶恐的是,琰兒對凌兮月的態度,完全是沒有原則的寵愛!甚至連全部身家性命都可以交付。</br> 對于一個帝王來說,絕不是一件好事!</br> 這凌兮月能讓琰兒失去理智,遲早會害死琰兒的!</br> “琰兒,聽父皇的話,這個女子萬萬娶不得。”知道自己這個兒子的拗脾氣,天臨皇態度強硬之余,又放軟了口氣。</br> 對于一國之君來說,這樣的態度簡直是可以用低聲下氣來形容。</br> 其實凌兮月剛干的那事,馬隆是最直接的反應,本來就是個人都會腿軟,更何況是北辰景過來稟告,哪會讓他們好過?自然是還添油加醋。</br> 天臨皇聽得差點掀了龍案!</br> 不過好在畢竟是一國之君,久居高位,這點抗壓能力還是有的,事已至此,也知開弓沒有回頭箭,當時才沒立即派人去將賭局攪亂,只能靜觀其變。</br> 雖然事后也得大監回稟,凌兮月贏了賭局,可天臨皇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br> 旁人或許會激動欣喜,因為他們看見的是天臨王朝又多了數百里沃土,但天臨皇看見的,卻是自己兒子對一個婦人,一個還未成妃的小女子,托付江山。</br> 如今便已到此地步,以北辰琰對凌兮月的寵愛,將來必是后宮之主,干澀朝政,惑亂綱紀,豈不天下大亂?</br> 這對絕對的君主皇權來說,是大忌!</br> “其他的事情可以商量,但這件事情,皇上還是不要插手的好。”北辰琰也擺明自己的態度,那銀色月牙面具在宮燈映照下,閃爍出森冷光澤。</br> “琰兒!”天臨皇真是頭疼,苦口婆心,“你怎么就不懂父皇的良苦用心啊,你的將來,絕對不能因一個女子徒生事端,更不能因為一個女人,亂了分寸。”</br> 天臨皇對自己這個兒子的期望,絕不是一朝一國王爺了之。</br> 北辰琰看過去,深邃冰眸微瞇沉寂,只回了一句,“是皇上你不懂。”</br> 若連自己心愛女子,一人尚且都不能護,談何護這江山萬里,無上皇權要來又何用?</br> 此時沒了皇帝臣下之分,父子兩人針鋒相對,互不相讓,那兩張臉還有那么兩三分相似,空曠華貴的大殿凜風陣陣,空氣中都流動著濃濃的火藥味。</br> 好說歹說不成,天臨皇怒火上涌,“你是想抗旨嗎!”</br> “抗旨又如何!”北辰琰眸中寒光如刀劍出鞘,冷冷甩出句。</br> “你!你——”天臨皇氣得手都哆嗦起來,顫手指向兒子,還第一次對他發這樣大的火,嗓音幾乎是咆哮,“北辰琰!你放肆!別以為朕不敢動你!”</br> 北辰琰忽然一笑,笑意帶出些許鬼魅來。</br> 他嗓音低啞,緩緩的轉頭望向天臨皇,一步步逼近,“當然,有什么事情是皇上你不敢做的,不如也像燒死母妃一樣,一把火將本王燒死?”</br> 天臨皇對著那雙和心愛女子一模一樣的幽藍色眸子,心中猛然大駭,連接后退數步!</br> 原本守候在殿門處的大監也頓時一哆嗦,也不虧是久在御前伺候的老人,很見機,下一刻,趕緊揮手讓宮人將殿門合上,出去之后,連守候在外面的侍衛都揮手驅散開。</br> 老太監也哆嗦著站遠。</br> 這宮中禁忌,已有十幾年無人敢提!</br> 恐怕也只有離王殿下,敢去踩了陛下這個痛處。</br> 也只有離王殿下去碰了,不會人頭落地……</br> 當年的云妃,也就是北辰琰的母妃,雖為一介民女,卻是萬千寵愛集于一身,寵冠六宮,懷胎十月的她,只待一朝分娩便可封為皇后。</br> 誰料突生變故,云妃產子時卻雙眸現出冰藍異色!</br> 跟著誕下的麟兒,也就是北辰琰,亦是天生冰藍雙瞳。</br> 眾朝臣惶恐,認為云妃是妖孽,群起進諫,讓天臨皇將云妃斬首示眾,以正朝綱,安民心。</br> 天臨皇極愛云妃,即便她被認為妖孽,也百般維護,扛著群臣反對,最后只能封尉遲大將軍的孫女尉遲蓉為后,換得尉遲將軍的支持,又接連納了數名重臣之女為妃,才平息朝廷各方勢力,保住云妃一命。</br> 可這樣的平靜只維持了三年時間。</br> 還記得,那一年,西北大旱,緊接著瘟疫肆意蔓延,所有的矛頭再度對準皇帝后宮,道有妖孽在君側,迷惑君上,導致天降災難于天臨。</br> 一時謠言四起。</br> 所謂三人成虎,眾口鑠金,天臨皇才登基不久,本就根基不穩,雖有耿直不阿如護國侯那樣的一幫老臣支持,也抵不住天下百姓哀求,眾多朝臣死諫。</br> 最后,一把大火,將云熙宮夷為平地!</br> 曾經寵冠六宮的云妃就那樣香消玉殞,在那一把大火之中尸骨無存!</br> 那時北辰琰才三歲,就那樣眼睜睜看著自己母妃,被活活燒死,卻無能為力,而自己的父皇,為了那帝位龍椅,還在瞻前顧后搖擺不定,無法決斷。</br> 那是怎樣一種絕望?</br> 這就是父子成仇的原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