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下來,北辰琰幾乎將整個京城都翻了一個遍。</br> 這幾日的天氣,就如整個皇宮的氣氛,重重陰霾,亦如它主人的心境,風雨搖曳。</br> 已是深夜,御書房依舊燈影婆娑。</br> 一襲墨龍常服的男人坐在龍案之后,大掌撐著額頭,修指深深按著兩邊太陽穴,因為太過用力,指尖都微微泛起了青白,整張臉都湮沒在黑暗陰影之中,渾身上下被一種濃濃的戾氣籠罩。</br> 殿內一片死寂,窗外雨打落花的聲音,都清晰可聞。</br> 這時,殿門從外被輕輕推開。</br> “皇,皇上……”宮女輕柔,卻依舊微帶著點輕顫的聲音響起,“您今天一天都沒吃東西,再是擔心皇后娘娘,也,也得照顧好自己的身體,用點晚膳吧。”</br> 一份精心熬制的百花粥,擺上北辰琰的龍案。</br> 幾樣小菜雖不是什么珍貴菜式,卻非常精致,瞧著也很是可口,明顯是費了心思的。</br> 北辰琰沒有任何反應,宮女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又道:“……皇后娘娘回來見到皇上這個樣子,也,也會心疼的,您得養好了精神,才……”</br> 男人眸子一掀,暗紅眸光對上宮女的一剎那,嚇得對方還未出口的話戛然而止,噗通一下立刻跪地。</br> “奴婢,奴婢……”</br> 宮女一下就嚇得快哭了。</br> 原本是御前統一的宮女裝,但她穿起來比之旁人,尤其好看,仿佛量身定做。</br> 她渾身上下沒有半點飾品,唯獨雙平髻的一側別著一朵黃色花蕊,襯得眸光泛淚的可憐模樣,更顯楚楚動人。</br> 北辰琰冷掃了一眼,根本沒聽她說什么,淡淡三個字,“滾出去。”</br> “是!”黃衣宮女好像真被嚇到了,起身恭敬垂頭往外退,但那東西卻是被留了下來。</br> 她離開不久,穆西和馬隆便一前一后,進了御書房,在一臉疲倦的北辰琰身前跪下,身上臉上還沾染著雨霧。</br> “還是沒有兮月的消息?”北辰琰一看兩人的模樣,便已猜測到了結果,緩緩一語,身軀朝后輕倒,揉著眉心,疲憊不堪地靠在龍椅上。</br> 馬隆和穆西對視一眼,心上一聲默嘆。</br> “皇上,娘娘若是要躲著你,也一定不會回侯府,云霧山這些地方的。恐怕也不會和九重殿的人聯系,您就是再揪著冷閣主他們也無用啊。”馬隆提醒。</br> 可是這大活人一個,怎的說消失就消失了呢?</br> 穆西眉頭緊擰著,想了想,道:“皇上,你說皇后娘娘會不會回她父親那邊去了?”</br> “這有可能。”馬隆指指穆西,“這最有可能!”</br> “南嶼不是我天臨的地界,皇上尋不去那里,皇后娘娘回那邊的可能性是很大,說不定我們封鎖城門的時間晚了,娘娘已經出城去了。”</br> “若是這樣的話,皇上大可不必憂心,這南嶼的海上霸王,是皇后娘娘的義父,千島群島又是娘娘自家地界,娘娘若是回那邊去了,一定不會有什么危險的。”</br> 說著讓北辰琰別擔心,但馬隆自己臉上的憂心卻是半點不淺。</br> 雖然不知道皇上和娘娘為何發生這么大的爭執,這還到了離家出走的地步,但一定不是一件小事,娘娘有孕在身,獨自在外確實讓人擔心啊。</br> 說不擔心都是假的啊!</br> 他都如此,更何況是皇上了。</br> “都是朕的錯。”北辰琰深吸一口氣,暗眸輕閉。</br> 他的嗓音沙啞到極致,“明知道兮月懷有身孕,受不得刺激,還那般與她說話,我該冷靜下來之后,再和她慢慢商量的,不該逼得那么緊。”</br> 平淡的語調,卻深藏著難以自拔的自責和痛苦。</br> 馬隆和穆西默默交換個眼神,不明究竟狀況的他們,此時也不敢多言。</br> 皇上對娘娘什么心思,他們這些常年跟在身邊的,看的最是清楚,特別是皇后娘娘有孕之后,皇上簡直就是將娘娘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br> 如此小心翼翼,哪舍得說一句重話?</br> 更別說這樣的爭執,據說那日九霄殿伺候的人魂都嚇沒了。</br> 若非真是要了命的大事,皇上萬萬不會對皇后娘娘如此疾言厲色的。</br> 看見北辰琰這個模樣,馬隆心上也是一陣難受,又瞧見旁邊半點未動的膳食,他輕哎一聲,勸道:“皇上,不管怎么,皇后娘娘都不會真怪你的。”</br> “或許娘娘只是一時生氣,氣消了就回來了,皇上你這樣不吃不喝的,若讓皇后娘娘瞧見,肯定會擔心的。”</br> “是啊皇上。”穆西看了一眼也道:“說不定娘娘想通了,過兩日氣消了,自己就回來了,再者,依皇后娘娘的本事和謹慎,這世上還沒人能奈她如何,皇上你不必太過擔心。”</br> 北辰琰聽得,只淡淡一聲,“知道了,你們先下去吧,有任何消息,立刻通知朕。”</br> “是。”</br> 兩人也不敢再多言,恭身退下。</br> 走到御書房外,馬隆轉身朝穆西問道:“那丫頭怎么樣了?”</br> 穆西愣了下,隨即神色一陣擔憂,唇瓣緊抿成一條直線,“傷的不輕。”</br> “哎……”馬隆頭痛不已,跳腳,“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這還是我第一次見皇上和娘娘鬧成這個樣子,皇上也從未如此,你常在宮里,有時間照顧下那丫頭。”</br> 畢竟是娘娘身邊的丫頭,真出什么事,皇后娘娘肯定會傷心的。</br> “她,她回玄醫閣了。”穆西嗓音微結了下,還有些干澀,“那邊會有人照顧好她的,不需要我操心。”</br> 馬隆盯著穆西看了一會兒,痛心疾首般指指他,“你啊啊,我都不知道怎么說你小子的好……”</br> 他搖搖頭,轉身離開。</br> 還是趕緊將皇后娘娘找回來吧,皇后娘娘一日不回來,這皇宮的天兒,恐怕是一日不會放晴啊。</br> 夜雨風急,北辰琰離開御書房走回寢宮。</br> 寢宮殿門打開的瞬間,涼風攜著雨霧撲入,撩起殿內的簾紗,男人眸光掃去。</br> 那龍床上竟鼓起一個小山包來,在簾紗后若隱若現,玲瓏有致的身軀,明顯屬于女子。</br> 北辰琰微愣了下,隨即快步過去!</br> 兮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