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王家服裝的侍酒在門口，迎接剛到的領主和貴婦們，再由傳令官依次通報他們的名諱與頭銜。
    這次的慶典七國的大小貴族都來的齊全，即使受邀到晚宴的還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北境守護、臨冬城公爵瑞卡德史塔克帶來了他的妻子和兒女，清一色的長臉深發灰眸。
    萊安蕊夫人說來還是瑞卡德公爵的堂姑。
    他們的長子以及繼承人布蘭登已滿十歲，高大英俊，笑容不羈，舉止也算是有風度，可是抵消不了身上那股狂野的氣質。
    他是北方人，卻并非北方的寒冷，相反是另一種熱情奔放，那雙灰色的眼眸永遠這么直率地看著人，毫不掩飾。
    比起來他的弟弟也是次子艾德就有些不起眼，太過沉默寡言了。
    發色稍深，近乎于一種黑褐色，眼瞳是稍淺的灰，他目光沉靜，表情是不屬于小男孩的嚴肅。
    一年前艾德剛被送去艾林谷當養子，從這一點上來說他倒是合適，安靜沉思的神情跟瓊恩艾林幾乎一模一樣。
    單看他其實也是個英俊魁梧的男孩，可是和僅差一歲的兄長站在一起總有些不夠看。
    至于他們的小妹萊安娜才五歲，棕發灰眼，身材纖細，是個美人胚子。
    她太活潑了，好像渾身都有使不完的精力。
    大家都覺得她更像她的大哥布蘭登，而非艾德。
    但是萊安娜卻和艾德的關系更為要好。
    當然他倆都很愛戴他們的長兄布蘭登。
    最小的孩子班揚，他才兩歲呢，眼眸是漂亮的灰藍色，萊安娜總喜歡逗他。
    他賣力地跟在哥哥姐姐的身后，步履蹣跚，笑得比誰都開心。
    瑞卡德公爵到場后，孿河城的佛雷侯爵忙迎上去問好。佛雷家過去靠收著高昂的過路費發家致富，也蓄養了不少軍隊，算是河間地數一數二富有且頗有權勢的家族。
    奈何歷史不夠悠久，就是個暴發戶。
    老瓦德佛雷已經六十四高齡，剛娶了第五任妻子，來自河安家族的莎婭。
    他現在笑得格外燦爛，老黃鼠狼的臉上揚起皺紋，像朵發皺的向日葵。
    笑是因為收到了國王的請帖。
    那時候他正在大罵下榻的旅館，說活像個豬圈，即使那是全君臨最好的旅館。
    老瓦德驚喜于自己居然能被邀請晚宴，這可是極大的殊榮，雖然去了后才知道能邀請的都被邀請了，但他還是笑得很開心。
    此時的老瓦德尚未被痛風折磨，困在椅子上行動不變，而是來去自如，雖然步子慢了點。
    譬如他剛才就向幾位大人推銷了自家的兒孫，不經意間再提起自己適齡的女兒孫女。
    反正佛雷家有的是人，老瓦德可是被譽為能為自己生下一整支軍隊的人物。
    多說說沒準真能定下一門親事，或者有把兒孫送去當養子侍從的可能。
    遺憾的是碰了不少壁，幾乎都被婉拒了。
    大人們話說的可是一個比一個漂亮，老瓦德笑著的臉越來越僵。
    比如現在，瑞卡德公爵不咸不淡地點點頭，甚至都不愿露出笑容，說了幾句客套話后就走了。
    老瓦德在原地悶了口酒，瞥了眼身邊跟著的長子及繼承人史提夫倫。
    要不是情況特殊，他都要破口大罵了。
    “你這個蠢貨，一天到晚都像個呆瓜！”
    最后矛頭全轉移到兒子身上。
    史提夫倫忙低了頭。
    可憐的史提夫倫爵士快四十歲了，還沒能繼承爵位，要看老爹臉色，隨時都被罵的狗血噴頭。
    所以說父親大人活得太久也不好。
    不過雖然他看著也像黃鼠狼，跟老瓦德如出一轍，但確實溫和理性，應該從未往這方便想過。
    瑞卡德應付完老瓦德后，徑自去了霍斯特徒利公爵那里。
    霍斯特公爵高大魁梧，一頭紅棕色的頭發，深藍色的眼睛睿智和藹。
    瓦德佛雷侯爵剛在他這碰壁過，原因是他們的夫人都出身于赫倫堡的河安家族，他以為能套個近乎，雖然她們連堂親都算不上。
    所以當老瓦德提出送個據他說聽話懂禮，就跟歌謠里的騎士一樣，還會彈豎琴的孫子，或者未來他夫人有可能會生的兒子去給霍斯特當養子時，霍斯特公爵禮貌而又不失分寸地拒絕了，并表示自己已經有個養子，是他老友送來的孩子。
    老瓦德佛雷侯爵當然知道他是誰，輕蔑地看了眼霍斯特腳旁瘦弱的小男孩，灰綠色的眼睛正怯怯地望著他。
    這個鳥不拉屎、指甲蓋大地方的小蠢貨！
    老瓦德憤憤地想，轉身后走了幾步，還聽到小女孩的嘲笑，說他像只黃鼠狼。
    當然可能只是不失公允客觀的評價。
    稍年長的女聲制止了她，溫和柔美：“萊莎，這樣很失禮。”卻也跟著笑了起來。
    那位佛雷口中也出自河安家族的，霍斯特公爵的妻子也來了。
    米妮莎夫人并不高挑，和霍斯特站在一起甚至有些纖細，她身體不是很好，皮膚也太蒼白了些。
    上次就由于染上了輕微的風寒，沒能去成戴安娜公主誕生的比武大會。
    她有著心形的臉龐，蓬松濃密的長發，頭發是柔和的棕褐色，一雙澄澈的淺藍色眼眸，從這點來說跟徒利家的紅發藍眼有幾分相似。
    所以她和霍斯特公爵看起來十分般配。
    實際上他們也確實恩愛，霍斯特總是下意識地攬著他夫人的腰際，兩人再相視一笑。
    他們算是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在神木林的樹蔭下玩過親吻游戲，薄荷味的吻。
    那時候她還是玫瑰色的臉頰，會咯咯地笑。
    不過在兩個早夭的兒子后，漸漸蒼白憔悴。
    所幸兩個女兒存活了下來，凱特琳和萊莎，她們都是很漂亮的女孩，玲瓏的顴骨，紅發藍眼，一頭棗紅色的頭發，蓬松濃密。
    凱特琳也有八歲了，她比起以前更像個淑女，端莊優雅，舉止挑不出毛病。
    小兩歲的萊莎要更纖弱靦腆些，她是個羞澀的女孩，不愛說話，又很容易跟人親近。
    在外人看來，長女凱特琳似乎更為美麗，也更富有吸引力，但徒利夫婦還是比較偏愛小女兒。
    因為她還太小太脆弱，太需要關愛了。
    至于角落里的那個小可憐，是霍斯特公爵的養子培提爾貝里席，出生于五指半島。
    身為一個小封臣之子的他能成為大公爵的養子，在奔流城作為被監護人與地位遠高于他的人一起長大，可以說是一種榮幸。
    而凱特琳作為長姐，出于責任對他很是照顧。
    萊莎也很喜歡這個玩伴，凱特總是太端著了。
    瑞卡德公爵和霍斯特公爵相談的時候，他們的子女在一邊玩耍——雖然也玩不到一塊去。
    萊安蕊夫人身材高挑修長，灰色的裙服顯得她太過冷酷，臉色也蒙了層冰。
    她只是朝米妮莎夫人頷首示意。
    旁人看來是高傲，實際上是由于太過嚴肅。
    而米妮莎夫人覺得，這就是北方人。
    兩個人不冷不淡地交談著，也沒什么可談的，因為兩地差別過大，光是信仰就已經不同。
    北方人信仰舊神，這邊的都信仰七神。
    最后聊到了各自的兒女，才有了共同話題。
    米妮莎夫人看著身旁的凱特，萊安蕊夫人看了眼正在一邊高談闊論的布蘭登。
    她們都知道這次會面意味著什么。
    凱特琳裝作什么都沒聽到，卻還是紅了臉，萊莎眨著眼，扯扯姐姐的衣袖。
    “怎么了，凱特？”她輕聲細語著。
    培提爾在一邊靜靜地聽著，雖然會有渾小子嘲笑他只跟女孩一塊玩，但他就想在這呆著。
    而凱特琳搖搖頭，臉更紅了。
    不遠處的布蘭登抱著手，倚靠在柱子上，正扭頭和他的伙伴說話。
    他在荒冢屯由達斯丁大人撫養長大，當然是作為養子，學了多年的劍術，騎術也很高超。受當地的影響，布蘭登甚至想過成為一名騎士。
    北方人可沒有這個傳統，因為他們不信仰七神。但布蘭登是個異類，難道不信仰七神信仰舊神，就不能被封為騎士嗎？
    而布蘭登在荒冢屯長大的這些年，大部分時間都在臨近的溪流地騎馬。
    那里地形廣闊，也很適合狩獵。
    他喜歡騎馬，那種馳騁自由的感覺，以及……
    想到這，同伴們突然起了哄。
    威廉達斯丁揚起了聲調：“真是可惜，我們的布蘭登要有未婚妻了。”他有些發酸，無論是在荒冢屯還是溪流地，女孩們都喜歡他。
    布蘭登哈哈大笑，手肘狠狠捅了他一下。
    “閉嘴，威廉。”
    “女孩們該有多傷心！”伊森葛洛佛湊過來，笑嘻嘻接過了話頭，他揶揄著，“我也好傷心。”
    說著和威廉達斯丁相視一笑。
    “布蘭登，嘖嘖。”伊森咂著嘴，“居然能有這么漂亮的未婚妻。”
    “那芭芭蕾呢！”不知道誰出聲一句，轉眼就被捂了嘴。布蘭登跟他們笑鬧著，要不是宴會多少得去外面比劍把他們通通打趴下去。
    不過這樣他還是朝某處看了過去。
    女孩膚色白皙，濃密的紅發披散肩頭，藍眼沉靜，正在繞著頭發的手指修長。
    她好像在出著神，臉頰是一抹漸染的紅暈。玲瓏的顴骨，優美的身姿，她以后會是個美人。
    布蘭登只看了眼，無所謂地點點頭。“很漂亮。”頓了頓，“確實，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