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幕降臨,雨聲陣陣,電閃雷鳴間或出現,孤獨地像被全世界拋棄……
明明早就習慣了孤身一人的處境,顧燕幀在她的生命中才出現了多久,就令她難以忍受現在的孤獨了。
想起顧燕幀,她的腦海里浮現出電光火石間,那雙戴著晶瑩剔透腕表的大手,會是誰的呢?誰會對顧燕幀有那么大的敵意?
如果是曲曼婷小姐口中的那幫兇狠的日本人,他們為什么不直接對顧燕幀下手,反而推他掉進陷阱……難道,是烈火軍校內部的人!
這個荒唐的念頭在她的腦海里一閃而過,背脊發涼,希望顧燕幀能夠平安無事。
不知是否是錯覺,周身隱隱有冰涼的寒氣,或許是受凄涼的環境影響吧。她沒有實體,怎么會產生這種感覺呢?
久違地蒼涼凄清,心像荒蕪干涸的土地,再多的雨水也滋潤不了。
若是之前的她,或許還有心情哼著不成曲調的歌,欣賞夜雨朦朧,但是現在卻怎么也沒有當初的心態了……
不知為何,耳畔突然又響起顧燕幀的那番話:
【“我知道你一定在怪我,其實昨晚……總之,是我的錯,原諒我,下次我不絕會再害你陷入危險之中了,我會保護好你!”】
顧燕幀當時真摯的神情,炙熱的目光,如今還歷歷在目,可她的嘴角卻無法像當初那般勾起了。
世上的很多事沒有對錯之別,沒有黑白之分,經歷越多,越能明白有些事情上天早已注定。她就像用生命作為代價,努力變成人類的美人魚,每走一步路,都在向化為泡沫的結局前進……
狂風肆虐,雨水無情地敲打,她蜷縮著坐在角落,望著泡在水里早已不成形狀的畫紙,漆黑的坑洞像是巨大無比的怪獸,妄圖吞噬她。
“顧傾傾!”
她抬起望去,視線中忽然出現一個人影,隔著重重漫漫的雨幕,他清雋俊秀的臉上還沾著泥土,但顧傾傾卻可以脫口而出:
“沈君山……”
那一瞬間,任何的形容詞對她來說都顯得匱乏,翻涌沸騰的情緒快要噴薄而出。
沈君山、沈君山、沈君山……
是他,從沒想到是他,但是一直都是他……
她的眼睛無法從沈君山身上離開,他從背包中找了根繩子,飛快地滑下來。當他走近,她才看見,他的身上臉上滿是樹葉、泥巴、刮痕、污漬。
在顧傾傾的記憶中,她從沒流過淚,但現在眼眶中帶來酸澀感的暖流,大概就是心在下雨了。
沈君山走到她的面前,蹲下身,還喘著粗氣,隨即對著她伸出那只帶有薄繭的大手,顧傾傾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輕輕搭在上面。
上面有著溫熱的觸感,像不懼死亡的飛蛾撲向烈火前,最后殘留的的觸感……
沈君山沒有說話,但從他的眼里關切的擔心一覽無余,他本就話少,卻是最能給人帶來安全感。
還好,還好他沒有問她為什么會是現在這幅樣子。
沈君山撿起水里的畫紙,濕噠噠的不成樣子,輕輕拂去水漬,小心翼翼折好后裝進胸口的口袋。
顧傾傾看見他手中的畫,上面的墨跡斑駁了不少,本經過李文忠的摧殘就破爛不堪的畫,更加的脆弱易破,心更加沉了下去……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嗎?”沈君山見她有些失神的樣子,開口問。
顧傾傾搖了搖頭,拋去腦海里消極的想法,恢復平時的樣子。
“沒什么,我們快上去吧,找個地方避雨。”
就像兩條永遠無法相交的平行線,也許某天老天爺的一個失誤,使它們相遇了,卻也無法改變它們漸行漸遠的結局……
像花、像雪、像云、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是因為短暫地存在,而顯得彌足珍貴。
她和顧燕幀也是一樣,美好的記憶存在過就足夠了,只盼他平安無事。
暴雨傾盆,他們臨時找了個地方避雨,大概是看她出心情不佳,沈君山折下一片樹葉,吹了起來。
曲聲悠揚宛轉,伴隨著滴答的雨聲和迷離的夜色,像午夜灰姑娘的最后一舞,蹁躚動人。
“真好聽。”
“是在國外學的,現在回國吹起來,總感覺沒有當初的那種味道了。”
“雖然我很少能接觸到外面的世界,但是也聽說了現在國內動蕩,局勢不好。到處都是戰爭,你為什么要回來?”
“我之前做過戰地醫生,見過很多同胞毅然決然地為國捐軀。才明白有些事躲不掉的,總要有人去做,繩鋸木斷,水滴石穿,只要敢上路,總會離終點近一點。”
……
回到烈火軍校,已是深夜凌晨,經過這一晚,顧傾傾發現,一直像隔著一層霧一樣清冷的沈君山,原來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樣子。
或許是因為,顧燕幀為她畫的畫此刻正躺在他胸口的口袋中,她從未感覺到與沈君山的距離會這么近,連顧燕幀也不例外。
走在沈君山的后面,細細描繪著路燈下他的背影。
她總是望著顧燕幀的背影,離她而去,留下她在原地等待。而沈君山的背影卻總是帶她脫離困境,指引前進的方向……
一瞬間,這些日子發生過的一切像走馬燈似的在她的腦海里回放了一遍。
宿舍樓底,紀瑾迎面快步走近,關切地圍著沈君山轉了幾圈,見他身上沒受傷,才放下心來。
“君山,你怎么這么晚才回來,還好你沒事。不過,你怎么一聽說顧燕幀可能出事,就那么著急,你什么時候和他關系這么好了?”
紀瑾奇怪地看著沈君山,下午的時候,他一聽黃松說顧燕幀可能會遇上危險了,就沖了出去,實在是不像沈君山平時的性格。
沈君山腳步一頓,并沒有回答,反而加快腳步往前走。
“不過,說起顧燕幀,他到現在還沒回學校呢,不知道到底怎么樣了。”紀瑾不在意他一副冷漠的臉,繼續說著。
顧燕幀有曲曼婷小姐的照顧,應該是沒事的,顧傾傾這樣想著。
呂中忻教官曾經稱贊過,紀瑾的觀察力在全校是數一數二的。他跟沈君山是十幾年的兄弟,如今又是同寢室友,同吃同住,最近沈君山的變化,他沒有遺漏過一處。
無論是他忽晴忽陰的心情,喜怒無常的臉色,還是他飄忽不定的視線……就像他今日聽聞顧燕幀可能會遇到危險,便不顧任務匆忙離開,消失了一天,再出現時,除了一身狼狽,神色如常。
聽到顧燕幀如今情況不明,依然一臉冷漠,仿佛當初神色緊張的是另一個人,最近的他太奇怪了。
要說最近另一個行為怪異的人,莫過于顧燕幀了。
紀瑾有種預感,看似水火不容的兩人,一定有著旁人不知道的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