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顧燕幀的灼灼目光,沈君山的疑問,怎么感覺明明很簡單的問題,被他們搞的變了味道呢?
于她而言,顧燕幀是第一個能看見她的人,沈君山是她離開那小小一隅天地后,遇上的第一個人……他們都是對她有特殊的意義,沒把她當做異類怪物般驅逐,已是莫大的恩情,哪里還有私加妄想?
“我……”
“等下!”顧燕幀不知想到些什么,突然打斷顧傾傾還未出口的話。一副信誓旦旦,態度強硬囂張地說道。
“有什么可選的?她的選擇從來就只有這里。”說到這里,顧燕幀的神色倏地認真起來,劍眉星目,豐神俊朗的面容令她動容。
她看到顧燕幀對著自己,認真地說,“第一,你記憶的開始在這里,這里一定和你有著特別的羈絆;第二,沈君山那里是雙人宿舍,你一個女孩子怎么好和兩個大男人住在一起?第三,也是最重要一點,這個房間的主人是我,第一個看見你的人是我,為你作畫的人是我……所以,你一定得待在我的身邊。”
顧燕幀的聲音像潺潺流水,劃過干涸皸裂的瘠土,耳畔留下的是小草破土的聲音、是花開的聲音、是堅冰融化的聲音……
這世間,大概沒有人能夠抗拒這樣的鮮衣怒馬少年郎,只希望將來不負時光不負卿。
顧燕幀雖然看似強詞奪理,盛氣凌人,但所說確實是言之有理。即使是沈君山,一時也找不出反駁之詞。
顧燕幀總有這樣的方法,能把一切變成他所希望的模樣。說他肆意妄為也好,紈绔不堪也罷,他就像烈火驕陽,總是承載無數焦點和光芒的存在。
星星之火,足以燎原,總有一天顧燕幀一定會讓天邊染上屬于他的火霞。
“……”
沉默像吞噬平靜的巨獸,吞吐著藍色的火焰,冰凍了時間,也凝固了溫度。
沈君山沉默地佇立著,身姿如青松般挺拔,神色如湖水般清冷,烏黑的瞳孔深邃,仿佛有著萬年不化的堅冰,多少看不見的寒瘡深藏。
他像月般清冷皎潔,像影般不露聲色,像水般徹骨透寒……也許一切都是她的錯覺。
顧燕幀從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在他眼里一切都是志在必得,他眼疾手快地從沈君山上衣的口袋中拿回畫紙,動作干凈利落,沒有一絲猶豫。
呂教官應該也是吃驚的,原來散打課上總是吊車尾的顧燕幀,竟然隱藏著這樣不俗的實力。
顧傾傾忽略掉顧燕幀洋洋得意,沾沾自喜,拿著畫愛不釋手的模樣,她現在眼中只有沈君山淡漠的眉眼,她想,以沈君山的實力避開顧燕幀的偷襲應該是很輕松的,或許是她猜錯了……
沈君山沒再繼續留在這里,也說些什么,只是轉身前對顧傾傾淺笑道:“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盡管來找我。”逆著晨輝,他的發絲、臉和肩膀上都飄散著金黃色的細小顆粒,像是一個個精靈在跳舞。
“喂,她怎么可能有需要你幫忙的時候?”顧燕幀在一旁張牙舞爪。
看著沈君山挺拔的身影逐漸融入進大片的陽光中,逐漸遠去,顧傾傾控制不住地叫住他,究竟是大腦先行,還是心先動了……她不知道。
大腦皮層未能及時下達指令,她只能順著心意,接著開口。
“沈君山,謝謝你。”
最后定格在她記憶里的是,一片暖陽中,沈君山真切的笑容,她從未感覺能夠與他的距離這樣的近。
“喂!你夠了吧!人都走老遠了!!!”
顧燕幀突然沖到她眼前,打亂了她飄遠的思緒,回過神來。
顧燕幀不爽,非常不爽,任誰看了他這副樣子都能明白,但顧傾傾不明白的是他不爽的原因。
能夠順利回到這里,她是開心的,她以為顧燕幀也是同樣的想法。
當顧燕幀為她認真作畫時;當看到顧燕幀和李文忠打起來的畫面時;當顧燕幀說“第一個看見你的人是我,為你作畫的人是我,所以,你一定得待在我的身邊。”時……每一幀都像電影畫面在她的眼前慢鏡頭播放,她的記憶力很好,這些大概永遠也忘不了。
現在看來,是她會錯意了,顧傾傾說不出哪里導致心口不舒服,但是這份感覺確實是真實存在的。
空氣像注了水的海綿,沉甸甸又厚重,滴滴答答的水珠打在她的心間,顧傾傾忽然想起早上紀瑾說的話。
【“可是,昨晚大明星曲曼婷也在呀,還和顧燕幀跳舞了呢!”紀瑾一副嫉妒得不行。】
無形的墻壁橫亙在二人中間,看得見、摸不著、聽不見……
她忽然產生一股強烈的自我厭惡感,陌生的感覺令她恐懼,戰栗。
人最怕的是死亡,怕的是死亡本身嗎?
不是。
怕的是,死亡之后的世界,它到底是怎樣的?
那么,她呢?像是吸食毒品的癮君子,她無比貪戀各種人才持有的美好情感,卻恐懼在不知什么時候開始把人們陰暗的一面,也一并接收了。
世間萬物脫離不了名為命運的枷鎖,看得見叫人生,看不見的叫命運。
無形的齒輪,停滯了許久,日異月殊,也許上面銹跡斑斑,布滿青苔,爬滿狂草,荊棘叢生,但總有一天,它會再次轉動。
也許,這一天,在時光不經意間的某一刻,已經悄然轉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