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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7 章 第 87 章

    李宿今日的疼痛,皆因心情所引。
    這么多年,他經常疼痛,也逐漸習慣了自己這個樣子。
    因此,即便再痛苦,他都不會失去神智。
    更何況現在佳人在懷,他竟無師自通,學會了撒嬌的把戲。
    “珍珠,我好疼。”李宿的聲音幾乎要聽不清。
    即便當時山谷中他受了傷,也未見他如此氣弱,姚珍珠一瞬又慌了神。
    “殿下,咱們叫太醫吧?”她一邊說,柔軟的小手在李宿腹上輕輕按揉,努力想要減輕他的痛苦。
    人一著急,便什么都顧不上了。
    李宿嘆了口氣:“我若叫太醫,明日宮里又要有傳聞,不可?!?br/>     姚珍珠心疼壞了。
    她緊緊抿著嘴唇,眼底泛紅,低頭看著自己的手。
    “我真沒用,幫不上殿下的忙。”姚珍珠低聲沉吟。
    李宿心中一頓,他微微直起身,用溫熱的右手握住姚珍珠給他按揉的手。
    “誰說的,”李宿氣虛聲若,聲音卻平穩,“你能陪我說會兒話,你能親手給我做一份生辰禮,就是幫了我大忙?!?br/>     姚珍珠低著頭,不吭聲。
    “珍珠,除了貴祖母,我身邊便只剩下你了?!?br/>     “今日我生辰,并不稀罕什么宮宴,什么表揚,什么太孫的身份,我只稀罕你這一份精心準備的禮物?!?br/>     “這讓我覺得,我沒白在宮里掙扎二十年,我終于等到了你?!?br/>     姚珍珠的眼淚都要被他說下來。
    “殿下,珍珠會一直陪著您的,您放心?!?br/>     李宿藏在陰影里的蒼白嘴唇,輕輕勾起一個愉悅的弧度。
    那種發自內心喜悅,漸漸撫平了靈魂深處的扭曲與刺痛。
    “殿下,你是不是為了今日事不愉快?”大抵是有些不好意思,姚珍珠立即換了話題。
    李宿抱著她的手更緊了。
    “珍珠,有些事我一直不想告訴你,我怕你會嫌棄我?!?br/>     姚珍珠微微一愣:“殿下……”
    李宿苦笑出聲。
    他的那短促的笑聲里藏著濃濃的苦澀,讓人聽了都鼻頭發酸。
    “珍珠,皇權富貴莫過于此,天底下,無任何一處能錦繡過長信宮?!?br/>     “但富麗堂皇之下,掩蓋的是烏黑深淵,這里又何嘗不是天底下最臟之所。”
    姚珍珠安靜被他靠著,認真聆聽他所訴說的每一句話。
    李宿對她說的話,無一誑語,無一欺瞞。ωωω.ΧしεωēN.CoM
    李宿的聲音低低的,卻直達她心底。
    “珍珠,有些事我不能說與你聽,但我想告訴你,我并非涼薄之人?!?br/>     姚珍珠這才開口:“殿下,您在我心里也絕不是涼薄之人?!?br/>     李宿長長嘆了口氣。
    “我……”李宿猶豫片刻,好似在反復思量,最終還是道,“珍珠,我絕不能娶章宜?!?br/>     姚珍珠眨眨眼睛,腦子里又亂了。
    李宿的目光一直追在她臉上,見她聽了這話眼神飄忽,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酸酸澀澀,卻又在苦澀里生出一絲絲甜。
    “是殿下,不想娶她嗎?”姚珍珠輕聲問。
    她甚至想問,殿下想娶誰?或者說,除了章宜郡主,娶誰都可以?
    李宿聽到她的問話,突然問:“那珍珠想我娶嗎?”
    姚珍珠一下啞了嗓子。
    她有些慌了神,心底里有個聲音不停地吶喊著,幾乎要喊聾她耳朵。
    即便她不想聽,不肯聽也不能聽,也能清晰知道心底里到底是如何傾訴。
    她的心在明確告訴她,她不想。
    李宿沒有等來她的回答,卻微微松了口氣。
    “珍珠,若說心之所想,我是不想娶章宜的,”李宿道,“但我亦不可以娶她。”
    姚珍珠沉默片刻,先是為他不想娶章宜郡主而高興,隨即卻有些迷糊:“殿下為何不可娶她?”
    李宿說得太過含糊,姚珍珠未曾聽懂。
    李宿輕聲笑了笑。
    “我若是娶了她,便同李錦昶沒什么不同。”李宿聲音嘶啞,低低呢喃。
    這聲音太低,姚珍珠未能聽清,她想再問,但李宿已經很快岔開話題。
    “珍珠,你喜歡長信宮嗎?”
    在山洞時,兩人就曾聊過這個話題,只是當時未曾深言,也未有如今這般親密和坦誠。
    姚珍珠先是點了點頭,片刻后想到李宿看不見她的動作,然后才道:“不怕殿下笑話,早年我剛進宮時,覺得宮里一切都是美好的。”
    “這里可以吃飽穿暖,不用風餐露宿,也不用為了下一頓飯而拼命掙扎,”姚珍珠聲音好輕,仿佛一縷煙飄進李宿心中,“所以當時的我很喜歡長信宮,我覺得這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
    李宿環著她腰背的左手輕輕拍撫著她的后背,似乎在安慰她。
    姚珍珠道:“殿下,我的前半人生很簡單,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寡淡。進了宮后我很快就拜師父為師,待師父出宮之后,我又來到毓慶宮,其實在這長信宮里,我并未真正吃過苦。”
    她總是可以把一切坎坷和無常,都說得輕描淡寫,風輕云淡。
    “雖然這么說有些厚臉皮,但毓慶宮有殿下在,我就不會怕任何事,所有我大概是喜歡長信宮的。”
    因為這里有李宿。
    這句話是她心底里的回音,卻并未真正說出口。
    李宿環抱著她,整個人靠在她身上,仿佛一個小火爐,融融暖著她。
    乍暖還寒的三月時節,他們唯有抱在一起取暖,才覺得心里不冷。
    李宿淺淺笑出聲。
    以往他胃痛,總要疼一夜才能緩解,現在抱著小姑娘,跟她嘀嘀咕咕說了會兒話,李宿竟覺得身上的疼都好似散去。
    那種極致的刺痛被柔情撫平,他心里的怨恨和惡意也一點點藏匿起來。
    “珍珠,以前我恨這里的一切,若非有貴妃娘娘在,我幾乎都不想活在這里,現在我有了你,突然發現毓慶宮也可以成為我們的家?!?br/>     “多謝你?!?br/>     姚珍珠臉上微紅,她佯裝淡定地收回手,雙手緊緊交握在膝蓋上。
    “殿下客氣了?!?br/>     李宿微微松了口氣,一下子撤掉全身力氣,整個人懶懶依偎在她身上。
    “珍珠,我不可以娶章宜,所以我沒有救她,如果我救了她,反而是害了她?!?br/>     李宿的聲音緩緩響起。
    “若是當時當真無人所救,章宜便那樣死在忘憂湖中,倒也算是善終。”
    姚珍珠抿了抿嘴唇,她同章宜郡主只一面之緣,根本不知她到底是什么樣的性格,也不知這背后究竟有什么樣的故事,但李宿如此說,姚珍珠便信了。
    原本在她內心深處,她也從不覺得李宿是冷酷之人。
    “我明白的,”姚珍珠說,“所以當時我想自己去救章宜郡主?!?br/>     說到這里,李宿左手微微一動,在她腰后輕輕一拍。
    “胡說八道,冬日的池水冰冷,里面即便不深,也布滿水草淤泥,”李宿冷聲道,“你怎么不想想自己也會有危險?”
    姚珍珠一瞬便聽出李宿生氣了。
    她小心翼翼偏過頭,想要去看李宿的眼睛。
    李宿又在她后背拍了一下:“坐好。”
    姚珍珠心里有些忐忑,卻還是道:“可也不能眼睜睜看著郡主就這么香消玉殞,太可惜了?!?br/>     她一貫都不是冷酷性子,即便在宮里這么多年,依舊保持那一顆純善之心。
    “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池畔邊那么多人,終究會引來太子,章宜最終也不會出事,”李宿聲音低沉,“以后做事之前,務必要先考量自己安危,切莫再沖動行事?!?br/>     “莫要讓我再為你著急,也莫要讓我心驚膽戰?!?br/>     最后這就算是說了軟話,姚珍珠心中泛甜,自己都沒察覺,自己已經軟軟靠在了李宿懷中。
    “是,臣妾明白?!?br/>     今日之事談完,兩人氣氛又很好,李宿心中反復思量,還是決定把心中所想皆說給姚珍珠聽。
    他沉吟片刻,道:“珍珠,若是以后咱們離開這里呢?”
    姚珍珠眨眨眼睛:“殿下還要出宮辦差?”
    她想起當時要回宮時,李宿也說兩人很快就能出宮,讓她不必太過傷懷。
    難道太子已經給太孫殿下安排好了差事?
    李宿搖了搖頭。
    他濃密的長發蹭在姚珍珠脖頸處,帶起一陣麻癢。
    姚珍珠想要躲,這時才發現兩人不知從何時起已經緊密地依偎在一起,她縮在李宿懷中,還找了個舒服的姿勢。
    姚珍珠的臉一瞬便如火燒。
    “殿下,您好些了嗎?”姚珍珠小聲問,心中卻想,好些便松開我。
    李宿又在她脖頸間蹭了蹭,聲音一下子便微弱起來。
    “還是難受?!崩钏尬桶偷卣f。
    因已經準備休息,李宿的發冠全都取下,只在腦后松松系了發帶。
    如此閑適而放松的他,也讓姚珍珠不自覺放下心防,全心全意地信任他。
    “殿下,要不臣妾再給您煮碗面?吃些熱湯面會舒坦些?!?br/>     李宿道:“不了,你能陪我多說會兒話,我就能好得快一些?!?br/>     這是大實話。
    姚珍珠頓了頓,問:“說什么?”
    李宿垂下眼眸,聲音低沉,呢喃一般在姚珍珠耳畔邊響起。
    “珍珠,我所說的出宮,是徹底離開這里,”李宿道,“我啊,早就想離開了。”
    姚珍珠有些愣神,她仿佛聽懂了,又好似一句都沒聽進心里。
    “他們爭來搶去,無非就為那金燦燦的寶座,他們整日里刺殺攻殲,也無非就是想把我這個太孫之位奪去,可是……”
    李宿聲音微涼:“可是我根本就不想要這一切?!?br/>     “誰愛當皇帝便去當,誰想要這天下便去要,我是不想的。”
    “他們從來都沒問過我,是否想要當皇帝,是否要這天下,便以己度人,認為我也想要這長信宮里的一切?!?br/>     “可笑至極?!崩钏蘩淅湔f。
    ————
    李宿這一席話說完,便略停了停,不再言語。
    他知道姚珍珠一時之間可能會理解不了,需要慢慢思考,才能明白他到底是何意。
    她需要時間,而李宿也需要平復心情。
    這是他第一次,對人說出他自己的真實想法,也頗為緊張,甚至有意思難以覺察的激動。
    他不知姚珍珠是否能理解他,亦或者明白他話中的深意,他只知道,把自己心底深處的真實想法說出口,他確實有一絲輕松。
    太孫的擔子壓在身上太久,久到他自己都快忘了,他自己有多厭惡這個骯臟的長信宮。
    如今,他身邊終于有了這樣一個人,他可以跟她依偎在一起,盡情傾訴心中的理想和抱負,只作為李宿存在。
    是真的輕松。
    只是,他還是怕嚇著姚珍珠,在這輕松的時候,也緊張關注著姚珍珠的神情。
    但姚珍珠卻仿佛只是坐在那里愣神,她甚至表情都沒變,好似根本就沒聽懂李宿的話。
    李宿知道,姚珍珠此刻正在沉思。
    而此刻的姚珍珠確實是在沉思,她想的不是李宿不想當皇帝這樣驚世駭俗的事,她只是在疑惑,為何李宿不想當皇帝。
    他身處帝王家,生來便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孩子,父親是太子,他是皇帝的嫡長孫,尊貴非凡。
    他八歲時,太子妃因病薨逝,但是李宿大病一場,挪去聽濤閣養病。
    也就是那一年,年幼的李宿被立為太孫。
    洪恩帝這個舉動,似乎只是為了讓年幼的孫兒能早早康健,但在他身體康健,太子又年輕力壯時早立太孫,實在很不合常理。
    當時宮中都傳,說是太子妃纏綿病榻,放心不下年幼的兒子,這才求太子懇請皇帝陛下,給兒子一個尊榮。
    且不提太子妃根本就不喜這個兒子,整日只關在自己的寢宮里養病,便是太子也不可能為自己看不上的嫡長子請封。
    畢竟當時李端已經五歲,他事事親力親為,幾乎是親自教養李端長大。
    要為兒子請一個尊榮,他怎么也應當為李端盡力,不可能去為李宿。
    可這個傳聞,又是唯一能解釋李宿被立為太孫的原因,在眾多謠言里,聽起來最為可靠的一個了。
    外人皆不知其中深意,但姚珍珠現在卻知道,李宿心里是很清楚的。
    就如同他自己所說,這長信宮充滿殺戮,也布滿臟污。
    他被立為太孫的原因,一定是絕對不可為外人道也的隱秘。
    或許正因如此,李宿或許才對這個皇位有如此深切的抵觸。
    更或者說,他憎惡這里的一切,包括那把人人眼饞的龍椅。
    姚珍珠原來就安安靜靜待在御膳房,每日都在努力學會更多菜譜,也努力磨煉自己的手藝,想要做出令師父都滿意的美味佳肴。
    她根本就沒怎么關心過宮里這些故事。
    現在知道的這些,還是來了毓慶宮之后,聽瀾一點點說給她聽的。
    她再如何深思,也實在想不出這些故事背后的隱秘。
    不過,她本就不是糾結性子,想不明白便不想了。
    姚珍珠突然抬起頭,緩緩舒了口氣。
    這時,耳邊響起李宿溫柔的嗓音:“怎么,可是想明白了?”
    姚珍珠偏過頭看他。
    不知何時,李宿已經不再依靠在她肩膀上,他微微直起身體,左手未曾松開,反而……
    反而是姚珍珠靠在他懷中。
    姚珍珠目光往上一看,卻見他正低著頭看自己。
    寢殿里昏暗朦朧,兩人挨得這么近,姚珍珠還是能看清李宿的表情。
    他輕輕抿著蒼白的嘴唇,眉心微皺,額頭也略有些薄汗,顯然胃痛并未好全。
    但他看著自己的目光,卻是異常溫和的,就如同他的嗓音一般,讓人無端放下緊張。
    “沒想明白?!?br/>     姚珍珠只覺得自己承受不住他那深邃的目光,幾不可查地瞥開眼眸。
    李宿便問:“可有什么想問的?”
    姚珍珠確實有許多疑問,可話到嘴邊,她卻問:“若是殿下不……當皇帝,那貴妃娘娘該如何?”
    如此想來,李宿的態度一直曖昧不清,他從未說過自己的理想,也從不會說自己的抱負,他只是反反復復說,想讓所有人都滿意。
    可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亦不負卿。
    李宿若是想按自己的愿景而活,貴妃娘娘勢必要失望。
    即便是姚珍珠也能清晰感受到,她心心念念想把李宿推到御臺之上,成為九五之尊。
    李宿想了很多回答,卻未曾想到她最終關心的是貴妃。
    “你啊。”李宿沒忍住,輕輕笑出聲來。
    姚珍珠抬頭瞪他一眼:“殿下,臣妾很認真的,咱們說正事呢!”
    李宿捂著胃,差點有把那針扎般的刺痛笑回來。
    “是是是,是我錯了。”李宿果斷承認錯誤。
    姚珍珠見他笑得胃痛,嘆了口氣,還是伸出手,替他輕輕揉著絞痛的胃。
    “過些時候,真得叫太醫來瞧瞧?!?br/>     今日不能看,只能硬扛著,以后總要看病的。
    李宿匆匆應了一聲,湊在姚珍珠耳邊,低聲道:“其實對于祖母來說,只要皇帝寶座上坐的不是太子殿下,只要他能支持同北漠開戰,收回云霞七州,這人是誰都不重要?!?br/>     “娘娘之所以堅定地選擇了我,又代表蘇家支持我,并非因她養育我一場,也并非太子不好掌控,只是單純因為政見二字。”
    “在這長信宮里,哪里有那么多感情和沖動?歸根結底,一切都是利益?!?br/>     姚珍珠這一次,終于跟上了李宿的思路。
    “可是殿下,娘娘心里確實把你當成孫兒,也是實打實關心你?!?br/>     李宿垂下眼眸,看著自己修長而結實的雙手:“我知道,所以我會選一個最適合祖母的人,我會給蘇家一個最穩定的未來?!?br/>     古來征戰沙場時,君王猜忌背叛日,當年若非蘇大將軍戰死沙場,為國盡忠。而云霞七州的最前哨安北關又被北漠攻破,蘇家軍和戍邊軍亦不可能殘喘至今。
    這支半死不活的勁旅,一個群龍無首的軍隊,剛好可以抵抗外敵又不擾皇權。
    但這一切的前提是,坐在皇位上的人是洪恩帝。
    他同孝慈皇后少年夫妻,感情甚篤,當年他一心御駕陣前,盛京之中也全靠孝慈皇后竭力支援,若非如此,孝慈皇后也不會盛年難產,險些一尸兩命。
    即便為了早年情分,為了孝慈皇后對他到底一片真心,他也不可能輕易動蘇家分毫。
    但李錦昶又跟蘇家有多少情分?
    他六歲時母親便薨逝,舅舅常年領兵在外,緊接著便戰死沙場,他跟蘇家的關系還不如跟陳家的關系親近。
    最重要的是,李錦昶是守成派,他骨子里便重文輕武,不喜戰爭,他絕對不可能同意率軍北上,把北漠趕出安北關。
    在這種情況下,貴妃直接選擇了年幼的太孫。
    李宿是她細心教養長大,性子也隨了她的意,絕不是“軟弱無能”之輩。
    他確實是最適合貴妃,也最適合戍邊軍的儲君人選。
    李宿心里很清楚這一切,但他并非不知感恩之人,貴妃對他盡心盡力,當成親生的孫兒一般關照,這份用心,絕對不只為那些冷冰冰的理由。
    正因如此,李宿才要讓她高興,讓她可以完成自己的心愿,也能保全戍邊軍和蘇家軍。
    “如今云霞七州短暫的平安,是無數將士的血肉換來的,是邊關百姓的眼淚堆起來的,盛京歌舞升平,繁華鼎盛,卻不能忘記他們?!?br/>     “無論如何,我也得保下他們?!?br/>     李宿不想當皇帝,不喜歡長信宮的一切,卻時時刻刻在做著一個儲君應該做的事。
    “殿下不愧是貴妃娘娘教養長大,”姚珍珠嘆了口氣,“你的高潔和堅定,令人自慚形穢?!?br/>     明明說著如此嚴肅的話,李宿這會兒卻又笑了。
    “最近倒是進步了,自慚形穢這樣的詞都會用。”李宿打趣她。
    姚珍珠:……
    姚珍珠無奈:“殿下,我要收回我的話,真是白夸你了。”
    李宿低低笑了兩聲,最后還是道:“珍珠,我對你說這些不是為了嚇唬你,也不是誆騙你,我是想讓你心里有個準備?!?br/>     “若是將來我真的被廢,你也不用害怕,我會安排好你的一切,不會讓你跟著我吃苦受罪。”
    “待到一切都安然度過,你若還是愿意同我在一起,那我們便一起出宮,一起行走天下。若是你不愿,我也會給你錦繡人生,讓你有一個安穩富足的未來?!?br/>     姚珍珠幾乎不等他說完,便急急道:“我愿意?!?br/>     話一出口,姚珍珠的耳根一下子便紅透了。
    李宿垂著的眼眸剛好落在她如同石榴子一般的殷紅耳垂上,只覺得一股熱意涌上心頭,他緊緊抱著她,這一刻他甚至是舍不得放手。
    若是以前有人跟李宿說,他會對一個女人動心,他會想要同她耳鬢廝磨,纏綿悱惻,甚至想要同她誕育后代,生一兩個如同兩個人一般的聰明孩子。
    他一定嗤之以鼻。
    但現在,李宿卻發現這一切的沖動,他心里都有。
    就憑姚珍珠這一句我愿意,李宿今夜都不想放她離開。
    他狠狠閉上眼睛,落在身體另一側的右手緊緊攥著拳頭,好似在隱忍著什么。
    即便他心里有萬種沖動,今時今日,他也任何事情都不能做。
    不到真正穩定時,他不會對姚珍珠如何,他希望她能平平安安,希望兩個人可以長長久久。
    所以,現在的他只能壓下心底的躁動,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姚珍珠沖動說出這三個字,自己也一瞬啞了火,她低著頭,心里翻江倒海,臉上泛著讓人心情愉悅的紅暈。
    她心里罵自己:你怎么這么不矜持?
    你之前所堅持的,所構想的,所反復勸說自己的那些,又都忘了嗎?
    姚珍珠腦子里亂成一團,耳邊卻傳來李宿的聲音:“我記住了?!?br/>     你說我愿意,我記住了。
    此生不會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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