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碗湯長生(七)</br> 后來蘇昔我對邱束元說實話了,但他:“……”</br> 因為當時邱束元仍舊面無表情,所以蘇昔我也沒法確定他到底信不信自己,其實別說是生在古代的邱束元,哪怕是寫出腦洞大過天故事的蘇昔我,要是有一天她認識的人告訴她說自己重生了他們是生活在一部小說里——她也不會信,甚至會認為對方腦子壞掉了。</br> 之后邱束元就當無事發生過,跟平時沒什么區別,這讓蘇昔我徹底絕望了,她大概也是腦子出了問題,才會莫名其妙跟一個未成年的男孩說那些天沒什么可信度的事,雖然她自己知道那都是事實。</br> 沒幾天就到了年關,平時總督府里大家各過各的,但過年這樣重要的節日還是要湊到一起的,其中當然也包括從前的419如今的邱素白。</br> 蘇昔我寫文的時候描寫過占據了邱素白身體的419,419本身是個冰山美人,性格冷酷又謹慎,當這樣的成年人靈魂出現在女童身體里時,蘇昔我的原話是“和其他人截然不同的氣質,令人側目”。她當時一筆帶過,因為重點是女主的手段跟腦子,可現在她親眼瞧見了,才知道那所謂“截然不同的氣質”,還真的挺令人側目的。</br> 叫人覺得這女孩很陰森,尤其是邱素白冷著一張臉沒什么表情,可看人的時候卻帶著兇光,蘇昔我跟在清歡身邊,發現除了自己,其他人都習以為常了。</br> 不知者無畏啊。</br> 因為這份陰森,連帶著嬌美可愛的臉蛋都顯得嚇人,蘇昔我不由想到了血腥洋娃娃,瞬間腦補了一大堆恐怖情節。但她早就給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設,不管怎么樣,她都不會先露怯!</br> 年夜飯吃的很快,一桌上坐的這些人,個個心懷鬼胎,維持著表面的和平,說話也夾槍帶棍的,怕是只有邱廣泉才覺得這年夜飯吃的舒服了。飯后清歡帶邱束元跟蘇昔我去放煙火,她早準備好了,就等今晚玩個痛快。在總督府里雖然不愁吃穿,可總得顧及自己的身份,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不能叫邱廣泉看出苗頭,所以與其說讓孩子們玩,倒不如說是清歡自個兒想玩。</br> 邱廣泉在長廊下笑瞇瞇地看著,正在這時,他的衣袍被輕輕扯了一下。低頭見是女兒,便笑了笑:“怎么了?”</br> “我也想玩那個?!鼻袼匕籽銎鹦∧?,她在來到這個世界后就弄明白了自己的處境,雖然不擅長撒嬌當個小女兒,但她還是努力靠近邱廣泉,因為她知道,在這個總督府里,說一不二的只有這個男人。不管怎么說,血緣親情是割不斷的,只要得到邱廣泉的重視,她就不會在總督府里束手束腳,也能快一些展開自己的計劃。</br> 這樣落后而陌生的年代,她可不想過幾年就稀里糊涂的嫁人。邱素白想的更長遠,她希望能建立起一個龐大的組織,這樣的話,手握權力,才能有底氣,才能不受制于人。在總督府,她就是想多攢點銀子都要報賬,每個人的用度都是固定的,這對邱素白來說就不行了,沒有錢,就什么事都做不好。</br> 冉迎琴的娘家早已沒落,又是當妾的,別說嫁妝,就是這些年下來也沒有多少銀兩,總督府中饋之事冉迎琴也沾不上手,邱素白打心底看不起這樣的女人,成天扒著門框等男人臨幸,其余時間就想著怎么扳倒正室,好像腦子里就裝了這兩樣東西。除了取悅男人,對付女人,冉迎琴什么都不會。</br> 可是既然自己占了冉迎琴女兒的身體,那么冉迎琴想做的事,邱素白也會幫她做到。不過是個連孩子都生不出的正室,難道還能翻出天去,這么多年冉迎琴都沒能得手,可見是蠢到了家。</br> 不過事有輕重緩急,邱素白目前最迫切的不是幫冉迎琴固寵或是讓羅如螢吃虧,而是先搞好自己跟邱廣泉的關系,這樣才能依靠邱廣泉的勢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誰都別想操控她、命令她!</br> 邱廣泉低頭看著女兒,卻并不是很親近,畢竟在他前世的記憶中,這一雙兒女和他們那姨娘一樣,都是養不熟的。所以他只是笑笑,招來冉迎琴,叫冉迎琴帶著女兒去玩,沒有多看邱素白一眼。</br> 冉迎琴不敢惹他不悅,連忙抱起女兒去放煙花。邱素白覺得很奇怪,如果說邱廣泉對冉迎琴冷淡,那倒情有可原,畢竟冉迎琴如今也不再是年輕貌美的少女,可是為什么對他的親生女兒也是愛答不理的呢?邱素白沒有以往的記憶,可不管怎么樣,她現在也不過是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就是再任性刁蠻,也不至于讓自己的父親冷淡如此。</br> 一定是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邱廣泉此人絕非天生冷淡,看他對正室的態度就能瞧出來。聽下人說冉迎琴之前也很是受寵,可不知為何,幾年前邱廣泉突然就轉變了態度,對冉迎琴疏離起來,反而對備受冷落的正室溫柔體貼。男人大都是喜新厭舊的生物,何談浪子回頭。</br> 更何況,在這個總督府,邱素白不認為會有人是自己的對手,最強大的邱廣泉名義上也是她的父親,她一定能借助邱廣泉建立起屬于自己的勢力。</br> 到時候,想做什么不行呢?</br> 邱束元點燃一支煙花,迅速退到清歡身邊,仰起頭去看,碩大的煙花在總督府上空炸開,漂亮極了。他悄悄看向仰著頭的夫人,見她嘴角含笑,心里也是一陣陣的甜,然后慢慢伸出手,抓住了清歡的小拇指。清歡本來正看煙花,被冰涼的小手一握,微微怔住,低頭輕笑:“束元又大了一歲?!?lt;/br> 邱束元認真地說:“夫人,我是個大人了?!?lt;/br> 十歲的小孩也敢說自己是大人,不過小孩子都是這樣,清歡也不以為意,“是是是,你是大人了,以后都得讓你照顧我了?!?lt;/br> 她神色溫柔帶著縱容,一看就是逗他玩的,邱束元抿著嘴不說話,他知道她會一直把他當成需要照顧的小孩子,可他跟那些軟啪啪嬌滴滴的小姐少爺不一樣,他是頑強的野草,就算獨自生長,也能屹立不倒。很快她就會明白的,他不需要她的保護,甚至還能跟保護她。</br> 邱束元不喜歡熱鬧,之所以去放煙花也是為了討夫人歡心,跟那個智障不一樣。</br> 智障此刻正笑哈哈的將一圈煙花點燃,然后捂著耳朵又笑又跳,回頭看見夫人跟邱束元都安靜地在看,就招手:“夫人!夫人也來點一個嘛!”</br> 清歡心動不已,可是邱廣泉就在身后不遠處,還是要勉強維持一下端莊:“不了,你玩吧。”</br> “夫人也來玩嘛!”智障蘇昔我好了傷疤忘了疼,立刻跑過來拽清歡,“來來來夫人不要怕,我教你玩,我玩這個可6了!小時候我都跟小伙伴一起扔鞭炮炸糞池——”</br> 說完她猛地捂住嘴,小心地看了夫人一眼,見她似乎沒有在意才松了口氣。蘇昔我過年都會被爸媽帶去鄉下爺爺奶奶家,她從小就是個皮猴兒,跟一群小伙伴四處為非作歹,上樹掏鳥蛋下河摸龍蝦什么沒干過,但過年的時候特別好玩兒。剛才她撒歡就是因為想起小時候了,連還有個419虎視眈眈都給忘了。</br> 邱廣泉在后頭看了一會兒,見妻子也陪著孩子一起玩,也心癢難耐,湊了上去。他本來對邱束元態度冷淡,不說虐待他,完全就當做沒有這么個人,橫豎府里只是多了張嘴吃飯,這他還養得起??蓵r間一長,邱廣泉發現妻子很是喜歡這個孩子,于是他也試圖去接近邱束元,希望能通過邱束元跟妻子重歸于好。</br> 只不過這孩子不管他說什么都是冷冰冰的態度,不回應也不熱衷。邱廣泉一生驕傲,放下身段去討好這么個孩子也是生平頭一回,邱束元油鹽不進,他也懶得再花心思,不過是個私生子,等到他跟如螢有了自己的孩子,邱束元自然就不重要了。現在的話,既然如螢喜歡,就留著也不妨事。</br> 在場的人,人人各懷**,都以為自己勝券在握。單純的享受這一刻歡樂的,只有蘇昔我跟清歡。</br> 這一年過后,邱束元就開始迅速成長起來,明面體現在他的身高上,竄的飛快,本來瘦的脫了形的身子也有了些肉,只是經年累月的舊傷口沒有消退,衣著整齊的時候,看起來就是個嬌生慣養的小少爺了。</br> 蘇昔我的嬰兒肥也稍稍退了些。</br> 邱束元的聰明清歡從來都不懷疑,確定他有能力之后,她就將羅如螢的嫁妝交給他來打理。除卻每日讀書,邱束元將這些鋪子跟田地農莊都經營的井井有條,看得蘇昔我一陣感慨,天才跟普通人的差距就在這里,她現在每天抓著毛筆字碼一千字都已經累的不行,邱束元卻還有閑工夫去練武,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