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童說的是。”皇帝點點頭。“如此看來倒也頗有風范。”</br> 譽王從來都是擔心王妃會不會給他丟臉,但他萬萬沒想到,今天晚上盛裝打扮下的蘇沁水會那樣雍容美麗,他享受著眾人驚艷的目光,凝視清歡的眼神里又多了幾分柔情。</br> 他的愛是建立在利益上的。</br> 清歡走動時裙裾不動,珠釵不晃,一舉一動都是十足十的大家風范,就連笑容也都恰到好處。可以說那么多王妃里,惟獨她最顯眼。明明穿的都是宮裝,品級相同,但她愣是要比其他人耀眼。</br> 都說譽王妃十幾年來閉門不出,為人好妒,可是看起來卻并非如此啊。</br> 宮宴漸漸進行到了**,皇帝突然笑道:“今日除了除夕佳節以外,還有一件事情,朕要與諸位愛卿同慶。”</br> 他這么一說完,下面不少人都面面相覷,這……如今內憂外患的,除了過節還有什么好慶祝的?不過仔細一瞧的話今日皇帝的確面上喜色頗多,連帶著臉色也好了些,莫非真是有什么天大的喜事不成?</br> 皇帝滿意地看著殿內眾臣不解的反應,心里特高興,這事兒除了他跟幾個心腹之外無人知曉,恰逢佳節,他也是忍了好幾天才把這消息咽了下來直到今天才說。“朕近年來屢次因為敵國來犯憂思不止,黃瑞十戰連敗,致使十座城池陷入敵國之手,譽王世子臨危受命,以弱冠之姿遠赴邊疆如今已是半年有余,前幾日前方傳來捷報,淪陷之城池盡數收復,不僅如此,還將敵國主帥拿下并乘勝追擊使得敵國君主割讓土地并主動獻上求和書!你們說,朕該不該高興?!”</br> 自然是該高興的!頓時眾臣有志一同拜倒在地:“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br> 清歡心想,這跟你個老皇帝有什么關系。</br> 正在這時,太監高聲唱到:“揚威將軍殿外覲見——”</br> 一員身著銀白鎧甲的英挺小將,帶著戰場所特有的凌厲與殺氣從殿外大步跨進,對著皇帝重重叩首:“末將拜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br> 皇帝笑的只見牙齒不見眼:“好孩子,起來起來,快過來讓皇祖父看一看。”</br> 這滿殿都是人,他竟然要當著眾人的面上演一場祖孫情深。好在皇帝對他雖開始時疑心頗重,但近年來也是真心的疼愛與看重,所以齊琛也很愿意配合。和半年前相比,他長高了,也強壯了,眉眼間隱隱褪去了青澀,戰爭最能讓一個人成長,此刻他哪還有半年前那半大少年的樣子,儼然刀劍風霜已讓他長成一個真正的男子漢。</br> 皇帝又與齊琛說了幾句話,皇后就把齊琛拉到身邊噓寒問暖了。清歡不經意間看了譽王一眼,這廝雙眼發亮面色潮紅,神色激動的好像那個被帝后不住夸贊喜愛的少年不是他的兒子而是他一樣。</br> 這是以為有齊琛在,他的儲君身份就勝券在握了是嗎?</br> 很快地,皇帝便朗聲道:“今日除了譽王世子旗開得勝班師回朝一事外,朕還有道圣旨要宣布!”</br> 總管太監立刻雙手舉起早已擬好的圣旨,尖銳的聲音喊道:“譽王世子,揚威將軍齊琛聽封!”</br> “孫兒在。”</br> 齊琛改了稱呼,沒有自稱末將,也就是說這道圣旨寫的是什么他很清楚。事實上捷報傳來不久他就回來了,這幾日一直跟皇帝在一起,皇帝做的每一個決定他都知道。</br>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帝王繼天立極,撫御寰區,莫有不建立元儲、懋隆國本,以綿宗社無疆之休者,今于大寶二十三年,授譽王世子齊琛以冊寶。立為皇太孫,正位東宮、以重萬年之統、以系四海之心。欽此。”</br> 所有人都愣了。</br> 只有齊琛謝恩:“孫兒領旨謝恩。”起身接了圣旨。</br> 眾臣都是一個想法,為了這儲君之位,眾位王爺撕得是腥風血雨你死我活,拼命的表現拼命的拉兄弟后退,結果最后……被一個剛剛弱冠的少年給截胡了?!</br> 誰最嘔?清歡親眼見證了譽王的表情從激動演變成震驚、不敢置信……最后變成了陰郁,但那陰郁之色只是一閃而過,大庭廣眾之下,他就是再生氣也不能說什么,面上還要表現出一副為兒子高興的表情來。自古以來,哪有兒子還在卻封孫子當儲君的道理?皇帝這是明晃晃打他的臉吶!</br> 可是那又如何?齊琛文韜武略,又立下大功,如今兵權都在他手上,譽王就是不服又能如何?他心心念念了幾十年的龍椅,甚至為此和心愛的女人恩斷義絕,如此委屈自己,最后卻輸給了自己的兒子!一時間,譽王甚至不知該笑還是該哭。</br> 清歡卻是純然的高興,齊琛心里也是掛念她的,只是礙于環境不好到她身邊而已。很快的,她不小心弄臟了衣服,到偏殿去換,便看見齊琛站在殿里等著。清歡打心眼里歡喜,調侃道:“是什么風把皇太孫吹到這偏殿里來啦?”</br> “娘!”齊琛嘿嘿一笑。“您就會打趣我。”</br> “這可不是打趣,是真心實意的感到高興,你看到你父王的臉色了么?嘖嘖,五顏六色,分外精彩。你可要小心點他。”</br> “小心父王?”齊琛雖然對譽王沒什么感情,心中卻也敬他是自己父親。“不管怎么說我都是父王的兒子,他便是再惱我做了儲君,也不會對我怎么樣吧?”</br> “那可難說,他為了這個位子都魔障了。十幾年來,他付出了那么多,結果一夕之間被你截走,他能不發狂么?可別小看他對那個位子的執著。”</br> 齊琛有點失望:“我知道了,娘。”</br> “這些年來我可從沒阻止過他與你親近,可是他待你如何你也是看得出來的。在他心中,齊鈺可比你重要多了,你聰明些,小心著他些。”</br> “娘,您這語氣怎么好像在叮囑我什么?您不會一直在我身邊嗎?您還要當太后呢!”齊琛不高興了。“而且我還沒找到媳婦,沒看到兒媳婦沒抱到孫子娘你別這樣說話。”</br> 清歡莞爾:“好,記得一定要做個好皇帝啊。”</br> “娘放心吧。”</br> 既然已得封皇太孫,那么齊琛就不會再回譽王府了,東宮早已收拾妥當,他這幾日便住在里頭,只是皇帝掩飾的緊所以無人知曉。如今他已是名正言順的下一任帝王,自然有資格住進去。</br> 其實要比舒適比豪華,東宮遠遠不及各位王爺奢華的王府,但東宮象征的意義卻是王府無法比擬的。如今王爺們最年輕的也都三十幾歲了,為了這個位子爭了這么多年,最后卻便宜了齊琛,估計回到府里后他們不會太高興。</br> 別的王爺清歡不知道,譽王卻是真的不高興。他臉色之難看連掩飾都沒有,一路啞口無言,直到清歡要回自己院子的時候他才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有這一天?”</br> “王爺說笑了,我不過是個出身貧寒的民女而已,能當上王妃都得謝謝王爺給我這份榮耀。”清歡驀地笑了。“還得謝謝王爺和我生了個有出息的兒子,這日后,我的榮耀就要由琛兒來給了。王爺當年負我之時,應該沒想到會有今天吧?”</br> 清歡覺得這些王爺都傻。他們在下面小動作不斷,真以為皇帝上了年紀身體又差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他們在折騰什么,皇帝心里清楚著呢!小動作越頻繁,心越大,皇帝就越是忌憚他們。更何況論水平論能力,他們誰都比不上剛剛成年的齊琛。</br> 樹大招風,皇帝這是把寶全壓在齊琛身上了。</br> “你——”</br> “王爺怎么了?”清歡很關心地問,“要不王爺去萬側妃的院子里商量下對策吧,萬家還是王爺的人,估計能想出什么辦法,我就不陪王爺在這里多說了,告退。”</br> 當年譽王一心要納萬氏為側妃,為的就是得到萬家的支持,最終目標就是那個位子。他堅持了這么多年,結果卻是一場空,這讓譽王怎么能接受!如果結局是這樣的話,那么他當年和蘇沁水決裂,讓蘇沁水傷透了心,十幾年來兩人之間一點溫情都無,只有針鋒相對,又是何苦來哉?</br> 努力了這么多年,拼搏了這么多年,最后卻成了自己兒子的囊中物。這種感覺讓向來自信的譽王怎么受得了啊!他一直認為自己才是皇帝最寵愛最看重的兒子,先前他甚至因為齊琛受帝后喜愛心中高興,原以為那是自己的一大籌碼,因此不僅沒有戒備,反而引以為榮,可最后卻吃了這么一記悶虧,從最有希望成為儲君的人選中跌落,這種暴躁郁悶哪里能用語言形容,沒有抓狂都是好的了!</br> 譽王用盡最后的力氣,保持著表面的平靜,回到自己房間后卻大發雷霆,險些將屋子給拆了。</br> 可惜,再恨也沒有用,面對手握兵權又立下大功的齊琛,他根本沒有一點勝算。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