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碗湯（二）</br>　　晚膳很快上了桌，溫承宣佯作不知，安靜用膳，佟云琴和溫逸二人分別坐在他左右兩側(cè)，兩人之間隔著的距離并不長，大概也就一伸腿就能夠著。</br>　　溫承宣聽力極好，如果不是懶得搭理，他真想問問這翁媳二人，安安靜靜吃著飯，真當(dāng)別人聽不到桌子底下衣擺摩擦的聲音嗎？現(xiàn)在要是直接把桌子掀翻，場面肯定很勁爆。</br>　　佟云琴屢次想要躲開溫逸的腳，可她不敢有什么大動作怕被溫承宣看出來，只好趁著溫承宣吃飯的時候惡狠狠地瞪了溫逸一眼。殊不知溫逸就好她這口兒，她要是軟軟糯糯跟他勾搭成奸他反而沒興趣，可越是躲藏越是反抗，溫逸越是喜歡，越是想要纏著她。</br>　　他橫行霸道慣了，反正兒子也不能給佟云琴性福，這年紀(jì)的女人正是想男人的時候，他可是幫了兒子一個大忙啊。免得日后佟云琴被外頭的人勾了去，肥水不流外人田嘛。</br>　　于是愈發(fā)肆無忌憚地在桌下撩撥佟云琴，弄得她面紅耳赤心里發(fā)躁，哪里還吃得下飯。</br>　　溫承宣則冷冰冰地看著這對狗男女在他眼皮子底下行此齷齪之事，正準(zhǔn)備做點什么敲打敲打，卻突然聽到溫夫人的聲音。</br>　　溫逸身邊美人無數(shù)，個個都懂得討他歡心，唯獨這個正妻出身名門，他一向?qū)ζ溆袔追旨蓱劇Ｂ犝f溫夫人來了，立刻收回腳，迅速穿上靴子，做出一副沉穩(wěn)的長輩模樣，絲毫看不出幾秒鐘前他還在桌子底下做那骯臟之事。</br>　　溫夫人一進門先奔著溫承宣去：“宣兒可好些了？”</br>　　溫承宣對母親微微一笑：“好多了，娘不必為我擔(dān)心。”</br>　　溫夫人先是點了下頭，然后才對溫逸說：“妾身聽說老爺回府，等老爺用晚膳不來，便想著先來宣兒院子里看看，沒想到老爺也在。”說完，對佟云琴笑道，“今兒下午我也來了，沒瞧著云琴，你不留在宣兒身邊，去哪兒了？”</br>　　佟云琴被問得窘迫，粉面通紅。她如何告訴這位對她很好到婆母，下午我之所以沒伺候你兒子，是跟你丈夫鬼混去了？她還有幾分羞恥心，于是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br>　　倒是溫逸心疼她被這樣詰問，幫忙解圍：“云琴是咱們溫家到少夫人，去哪兒都是她的自由，夫人，你別像管下人那樣管著她。”</br>　　溫夫人可冤屈死了，她只是隨口一問，哪里把佟云琴當(dāng)成下人了？是短她吃喝用度，還是逼她打掃干活了？不過這么多年來跟丈夫早就習(xí)慣了這樣相處，她也沒說什么，能維持表面的平和就已經(jīng)是很不錯的了。</br>　　溫承宣黑眸微瞇。是他的錯覺嗎？怎么覺得……溫夫人好像有所察覺的樣子呢？瞧她跟溫逸說話的態(tài)度，再對比跟自己說話的態(tài)度，簡直是判若兩人。</br>　　在溫承宣面前有多溫柔關(guān)懷，對溫逸就有多厭惡鄙夷。只是那情緒飛速而過，溫承宣也不敢確定到底是真是假。他打圓場道：“既然娘也來了，那便一起用膳吧。”</br>　　下人很快送了一副新的碗筷上來，溫承宣笑道：“兒子身子不好，只能委屈爹娘跟我一起吃些口味清淡的了。”</br>　　“無妨，偶爾換換口味也是好的。”溫夫人笑得很開心。</br>　　有溫夫人在場，溫逸就不敢輕舉妄動了，這頓飯吃的倒也算是清凈。吃完后他便起身準(zhǔn)備離去，溫夫人叮囑了佟云琴一些注意事宜，佟云琴都一一應(yīng)下。</br>　　因為剛用過晚飯，并不宜睡覺，溫承宣身體不好，便看書寫字來消食。他雖然性格內(nèi)向懦弱，卻是實打?qū)嵉牟抛樱瑢懙靡皇趾米帧Ｙ≡魄倏粗阌X得羨慕，她是小戶女，嫁進溫家前是大字不識一個的，嫁進來后與溫承宣關(guān)系不錯，溫承宣便教她認(rèn)字，只可惜她心不在這上頭，倒是滿腦子男盜女娼。</br>　　“承宣，你這是寫得什么字呀，我怎么沒見過？”她好奇地問。</br>　　溫承宣淡淡地看她一眼，并沒有給她解釋的意思：“說了你也不懂。”</br>　　若是靈兒。若是靈兒的話，便是不懂，也定然纏著他要他教導(dǎo)，那姑娘好學(xué)又上進，佟云琴連她的一根頭發(fā)都比不上。</br>　　佟云琴自然能聽出溫承宣語氣里的冷淡，她不覺心虛，反倒有幾分受辱。往日溫承宣對她可謂是柔情似水，像今日這般疏離還是頭一次。難道……是他發(fā)現(xiàn)了什么？想到這個可能性，佟云琴整個人都緊繃起來，她怕溫承宣知道，可又不能直接問，便拐彎抹角道：“今晚爹爹來咱們院子，也不知是有什么事。”</br>　　溫承宣似笑非笑地停筆看她：“不是說了，來看我么？”說完繼續(xù)寫了幾個字才漫不經(jīng)心道，“還能看你不成。”</br>　　佟云琴心里咯噔一下，感覺溫承宣的話似是而非，瞧他表情又像是根本沒這回事，一時也拿不準(zhǔn)主意，慌亂了片刻才說：“娘也很關(guān)心你，你的身體一定會好起來的。”</br>　　“生死有命，無需強求。”溫承宣從來都不怕死。</br>　　越跟溫承宣說話，佟云琴就越覺得他像是變了個人。平時的溫承宣對她很殷勤的，從來不會用這樣的語氣同她說話，更別說還拒絕她的接近了。因為不能行房的緣故，他甚至一直都努力用別的方式滿足她。</br>　　可是就寢熄燈后，佟云琴試圖親近溫承宣，卻被溫承宣推開了。她有些委屈：“承宣……”</br>　　“我不是很舒服。”溫承宣咳了兩聲，“你把燈點了。”</br>　　佟云琴下床點了燈，溫承宣坐到床沿，咳得厲害。佟云琴手足無措，嫁入溫家她根本沒怎么照顧過溫承宣，這會兒婢女小廝都進來了，婢女連忙奉上溫水，小廝則將床幔拉開，一時之間忙得不可開交，唯獨佟云琴站在那里一動不動。</br>　　咳完了，溫承宣臉色蒼白，半死不活道：“我現(xiàn)在的身子是愈發(fā)差了，云琴，從今晚起你便到隔壁睡去吧，免得我驚擾到了你。”</br>　　“怎么會呢？我——”</br>　　溫承宣懶得聽她那些冠冕堂皇的虛偽理由，就又咳嗽起來。他這一通劇烈咳嗽成功打斷了佟云琴的話，好不容易舒服些了，道：“去吧，否則你一夜都睡不好，我這里有下人伺候就行。”</br>　　“……那好吧，如果有什么要我做的，你一定要馬上叫我。”佟云琴認(rèn)真地說。</br>　　溫承宣擺擺手，她便收拾了幾件衣服去隔壁睡了。</br>　　夫妻二人分房睡的事情很快便被溫夫人溫逸知曉，溫夫人對此頗有微詞，溫逸卻心下暗喜。他老實了沒幾日，便趁著夜色暗沉，從窗戶鉆進了佟云琴的屋子，怕被人發(fā)現(xiàn)，在床底貓了好久，直到夜深人靜才爬出來，對準(zhǔn)床上隆起的輩子餓狼撲羊。</br>　　佟云琴險些尖叫出聲，見是溫逸，頓時又羞又惱，可仍架不住溫逸手段，被弄得沒了言語。</br>　　天蒙蒙亮的時候，溫逸便醒了，又順著窗戶鉆出去，躡手躡腳離開了院子。</br>　　完全沒有發(fā)現(xiàn)隔壁房間的窗戶微微開了一道縫。</br>　　佟云琴與溫逸這樣廝混了一陣子，才想起來自己是溫承宣的妻子，而這段時間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把心思擱在溫承宣身上了。要不是早上請安的時候被溫夫人委婉地說了一遍，她還想不起來呢。</br>　　她心中對溫夫人逐漸有了嫉妒。甚至幻想嫁給溫逸的是自己而非溫夫人，又隱隱怨恨起溫承宣來，若他是個健康男兒，自己又怎會臣服在溫逸身下呢？她也怨溫逸擾亂自己的一池春水，否則做一輩子的活寡婦，她也不會想別的。</br>　　總之千錯萬錯都是別人的錯，反正她自己沒有一點問題。</br>　　溫夫人也覺得不對勁了，這兒媳婦每天跟兒子分房睡，怎么一見面還是紅光滿面的？那模樣一瞧就是被男人滋潤過的，白里透紅的嬌嫩騙得了誰去？只是她身邊也沒個能說話的人，更不能去跟溫逸說了，老爺是個暴脾氣，若知道兒媳婦偷人，怕是能把兒媳婦的皮給剝了。</br>　　所以她只好趁著看望溫承宣的時候委婉地問道：“宣兒啊，近來可云琴相處如何？你要好好關(guān)心一下她才是。”</br>　　溫承宣正看書呢，聽母親這么說，揚眉：“娘要我怎么關(guān)心她？”</br>　　溫夫人一時語塞。</br>　　“她這么大的人了，有手有腳，想到哪里去，又豈是我能左右的。”溫承宣瞇著眼。“再說了，有父親照顧她，兒子放心得很。”</br>　　溫夫人一驚：“你、你說什么呢？你爹怎么能照顧……”她似是意識到了什么，臉色頓時非常難看。</br>　　溫承宣早就覺得溫夫人知道這丑事，如今見她表現(xiàn)，果然如此，嘴角微勾：“你果然知道。”</br>　　溫夫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女子對丈夫的事情最是敏感，這陣子溫逸都不去其他妾侍的院子，卻經(jīng)常朝溫承宣這跑。說是關(guān)心兒子，可以前佟云琴沒過門的時候卻不見他關(guān)心溫承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