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碗湯(九)</br> 經過這件事,不僅是明蕾,就連顧家夫婦都感覺到兒子現在是真變了,對兒媳婦簡直就是言聽計從,什么都順著不說,要是有錯那也肯定都往自己身上攬,就沒再看過明蕾不高興,以前顧馳對明蕾是什么態度啊,跟室友似的,這會兒看小兩口這樣相處,夫妻倆也就放心了。</br> 但還是有件事困擾著顧馳,那就是瞿雅跟瞿雅肚子里的孩子。</br> 他想過怎么處理,可是不管怎么處理,對瞿雅也好,對明蕾也好,似乎都不夠公平。瞿雅現在每天都給他打電話,一天能打一百多個,似乎有種他不負責任就纏死他的意思。顧馳心里也知道自己該想辦法,他不能對瞿雅肚子里的孩子視而不見。</br> 可是……</br> 他要怎么才能負責?讓瞿雅打掉?別說他的想法,瞿雅肯定是不樂意的,那這個孩子出生,他有臉讓明蕾給他養孩子嗎?至于跟瞿雅在一起更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婚期都定了,婚紗照拍了酒店準備好了甚至喜帖喜餅喜糖都發出去了,領了證他們就是法律意義上的夫妻,瞿雅再鬧也沒有用。</br> 顧馳就這樣戰戰兢兢了幾天,最后他決定坦白從寬,把一切都跟明蕾還有自己爸媽說清楚。不然壓在心里實在是太難受了,他實在是不想為了撒一個謊,再撒無數的謊來圓。</br> 吃過晚飯,顧馳秉持著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的想法,請求父母和明蕾一起到書房坐坐。其他三人哪里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可是看表情好像很嚴肅的樣子,就都跟了過來。顧馳先是詢問明蕾:“你現在感覺如何?”</br> “很好啊,吃飽了,很舒服,不想吐也不想干嘛。”</br> 顧馳點點頭,又問父母:“爸媽你們呢?有沒有高血壓心臟病之類的?聽說到你們這個年紀受到刺激很容易中風。”</br> 顧夫人差點拿起自己的拖鞋砸他:“到底什么事!跟你爸剛做完體檢,健康得很!”</br> 這下顧馳總算可以放心了,他舔了舔唇瓣,決定不兜圈子了,還是直接說實話吧!“瞿雅說懷孕了,孩子是我的。”</br> “什么?!”顧夫人跳了起來,不敢相信地盯著他:“你再給我說一次?!”</br> 顧馳深吸一口氣,正要再說一遍,顧父給了他一腳:“你還真說?!”</br> 于是顧馳第一反應是去看明蕾,相比較他媽氣得七竅生煙,明蕾的反應很是淡定,不,那不僅僅是淡定,簡直都已經是冷漠了,好像根本沒生氣的樣子。</br> 顧夫人本來發火,一半是真生氣,另一半其實是做給明蕾看的,這個兒媳婦她兒子喜歡她也喜歡,他們都想留住她。所以這時候她準備把兒子狗腿打斷,這樣說不定明蕾氣就消了呢?</br> 然而他們誰都沒料到明蕾是這樣的反應。顧馳呆呆地看著她:“你……”</br> “我知道啊。”明蕾換了個姿勢舒服地躺著。“我還在想你打算什么時候坦白呢。”</br> “坦白什么?你什么時候又跟那女孩搞一起去的?!”顧夫人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她回國了?你們見面了?你、你出軌了?!”她想到這里,就憤怒地去瞪自己丈夫,顧父被瞪的抬不起頭了,原因無他,他年輕的時候意氣風發,結婚后也一時沒把持住,后來不知花了多少時間多少精力才讓妻子回心轉意,這下兒子也犯了同樣的錯,他就更心虛了。</br> “有其父必有其子,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顧夫人被氣得差點暈過去。“顧馳你給我明明白白的說清楚,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女孩回來你們怎么見面的!”</br> 顧馳心跳如雷,他現在不怕他爹媽生氣,就怕明蕾不高興。但面對母親的問題他還是一五一十的回答了:“前些日子她回來了,打電話約我見面,我去了,然后喝了杯酒,我們就……”</br> 他實在是沒臉在親人面前說自己跟別的女人上床的事。</br> “就見一面你就忍不住了?!”顧夫人差點暈過去。</br> 顧父卻注意到了另一點:“你說你喝了多少?”</br> “一杯。”</br> “你什么時候變成一杯酒就忍不住的人了?”</br> 顧馳這才如夢初醒,他就說那天感覺特別火辣,感覺瞿雅特別有吸引力呢。</br> 顧夫人一巴掌拍到他后腦勺:“我怎么就生了你這么個玩意兒,當初為什么不生塊叉燒!”</br> 顧馳被打了個趔趄,顧夫人又說:“上學的時候就被這女孩騙,現在還被騙,還是被同一個人,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啊?!”</br> 聞言,顧馳立刻問道:“什么叫上學時候被人騙?誰騙我了?”</br> 顧父忍了又忍:“你不會真的以為是我跟你媽把那女孩趕走的吧?”</br> “他當然是這么以為的,他還以為是我唆使的呢。”明蕾開腔嘲諷。</br> 顧夫人啪的又給了兒子后腦勺一下,“真要講究門當戶對,我為什么那么喜歡蕾蕾?她是有錢,可又能在家世上幫到你什么?你能不能動動你的腦子啊,你腦袋長出來是為了湊身高嗎?”</br> “你大學時交的女朋友,叫什么……瞿雅對吧,見了第一面我跟你媽就不是很喜歡,跟她的出身沒關系,太小家子氣了,就覺得不適合你。誰知道她可能是看出來我們不喜歡她,就找上門來,說如果給她錢并給她爭取學校的保送留學名額,她就主動跟你分手而且不提及我們。我們也是想考驗一下她,畢竟這感情的事情,是你們的。誰知道她很爽快地就答應了,走的時候頭都沒回?”</br> “那女孩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她懂得放棄,也懂得去爭取,虧你還跟人家談了好幾年戀愛,這個都沒看出來。”顧夫人白了顧馳一眼,越看他越不如一塊叉燒。“現在好啦,又被人家拿捏在手里啦?你這樣就不要上班啦!哪天公司被你賣了我都不吃驚啊!”</br> 顧馳的世界觀已經崩塌了。</br> 男人大概都是這個樣子的,覺得自己魅力非凡,每個跟自己在一起的女人都愛自己愛的要死,而且每個都是溫柔善良可愛懂事的小白兔,所以當他們得知對方根本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樣子時,從來不會自省自己的問題,而是認為對方心機深沉。</br> 明蕾看他們一家三口吵個沒完,覺得非常無聊,就這么點事兒,至于搞成這樣嗎?“好了,這事兒很容易解決。”</br> 正在爭吵中的三人有志一同地看向她,明蕾聳了下肩膀:“不管怎么說,既然瞿雅說她懷孕了,權且把她說得當真,顧馳跟我已經領證了,而且馬上就要辦婚宴,讓我們現在離了也不現實,更何況懷孕的也不止她一個。所以……你就跟她說,讓她好好養胎,等生下來了,該做DNA就做DNA,如果結果真的是顧馳的孩子呢,那該給錢給錢,該打官司打官司,就這樣。”</br> “你的意思是……”</br> 看顧馳的臉是扭曲的,明蕾似笑非笑地說:“喲,你臉還挺大,覺得一炮就能轟了敵人總部是吧?真要這么厲害咱們也不會在一起這么久才懷上啦。”</br> 顧馳被她嘲諷的無地自容,低下頭去。</br> “行,這個辦法不錯。”顧父點頭。“就照蕾蕾說的辦。”</br> “至于你,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明蕾笑了一下,看得出來她的心情開始不好了,顧馳渾身發毛,立刻奔到她身邊,“我錯了。”</br> 認錯態度誠懇,可惜還不夠。明蕾嘴角微微揚起,摸摸他的頭:“結婚那天,你穿婚紗我就原諒你。”</br> “什么?!”</br> 明蕾很高興地起身走了。</br> 顧父看了兒子一眼,覺得他比自己可憐,因為他老婆比自己老婆可怕多了。</br> 剩下顧夫人笑個不停:“這個好這個好,到時候我指定錄下來,三百六十度無死角記錄這樁婚姻!哎,那來賓名單得再擴大點,多請點人來看!哈哈哈!”</br> 顧馳問:“您是我親媽么?”</br> “那當然!”顧夫人哼哼。“要不然你酒精中毒住院,不是我眼神好同意了蕾蕾讓她留下來照顧你,你能有今天?~”</br> 顧馳咽下喉頭一口血:“謝謝媽。”</br> “不客氣,應該的!”</br> 瞿雅怎么也沒想到顧馳會這樣跟自己說,他沒有跟明蕾分手,反而要照樣舉行婚禮?!什么叫讓她生下孩子,驗完DNA是他的他就給錢?他以為她是為了錢?</br> 可是當她這么跟他說之后,顧馳卻問她:“你跟我在一起,不是為了錢嗎?”</br> 是不是?</br> 她家境只是普通,可和顧馳在一起后,她的生活就有了質的飛躍,人都想過好日子難道有什么不對嗎?那個時候她是愛他的,可他爸媽很明顯不喜歡她,她只是選擇了一條正確的路,這有什么錯?</br> 顧馳說:“你說的對,你沒有錯,所以現在我的選擇也沒有錯。”</br> 說完就掛了電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