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碗湯（五）</br> 三天的時間一眨眼就過去了，雪還在房間赤著腳看電視的時候，蘭斯突然闖了進來。她倚著床頭懶洋洋地看著他，問：“身為貴族，難道連敲門的禮儀都沒有嗎？”</br> “我也住這個房間。”蘭斯沒好氣地說，很粗魯地把手里的大禮盒扔在了床上。</br> “這什么？”</br> “你打開不就知道？”</br> 雪懶得起來，就用兩只腳解開了蝴蝶結，蘭斯看著她這樣子，險些又發火，但最后忍住了。打開后，盒子里面是一條禮服裙，純白的顏色，蘭斯又把另外一個禮盒打開，里面是和禮服搭配的珠寶。他的臉色仍然很難看：“愛穿不穿，隨你。”</br> 雪哦了一聲：“不穿。”</br> 蘭斯額角青筋一抽：“你說什么？”</br> 雪看他一眼，意思很明顯：我說完了，你耳朵不好嗎？</br> 他咬牙道：“你有兩個選擇，一是自己穿上，二是我幫你穿。”</br> 這種色情的威脅對雪來說基本等于無，她冷笑一聲：“我穿不穿關你屁事，有本事你倒是試試看來幫我穿。看是你穿衣服的速度快，還是我剁掉你手臂的速度快。”</br> 看著她的表情，蘭斯毫不懷疑她真的能做處剁了他手臂的事兒。最后他狠狠地瞪了雪一眼，雪不痛不癢不看他，他高傲的自尊讓他無法說出請求的話，其實他是想和雪跳今天的第一支舞的。</br> 今天城堡來了很多人，她們都很希望能得到蘭斯公爵的青睞，然而讓諸多淑女都感到奇怪的是，公爵大人不知為何看起來心情不太好，不僅如此，他甚至連第一支舞都沒有請人跳。有些膽子大的小姐主動過去，換來的卻是他的冷臉。</br> 蘭斯心情糟透了！他根本不想看到這一廳的鶯鶯燕燕！個個都是庸脂俗粉，哪一個能和他的雪比？他現在無比后悔為何答應女王陛下在這里舉辦舞會的請求。就在他心煩意亂準備直接離開的時候，卻聽到稟報說女王陛下親自來了！</br> 蘭斯單膝跪地，握住女王的手，輕輕一吻：“陛下怎么來了。”</br> “我若是不來，哪里知道你連個舞都不請人家跳呢。”年過四十卻仍然貌美的女王笑了一笑，“蘭斯，這位是我的侄女，妮可，你還沒有見過她吧？她是艾比公爵的女兒，剛從新娘學校畢業。”</br> 妮可小姐是一位非常典雅美麗的淑女，她有著碧藍的眼睛和金色的長發，與同是金發碧眼的蘭斯站在一起，就如金童玉女一般，極為相配。</br> 其他人一看到這個陣仗也就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女王根本是早就為蘭斯公爵準備好了妻子人選，她們誰都沒有機會。</br> 妮可小姐的臉微微紅了，提起裙擺對蘭斯行禮：“見過公爵大人。”</br> 蘭斯看了她一眼，也禮貌性地在她手背上一吻，隨后對女王做出邀請的動作：“尊敬的女王陛下，請問我有這個榮幸和您跳一支舞嗎？”</br> 女王本來是想讓他請妮可跳舞的，然而蘭斯已經彎下了腰，她也不好折損他的臉面，便將手搭了上去，妮可安靜地坐在沙發上觀看著舞池中的動態，一雙動人的眼睛緊緊地黏在蘭斯身上。</br> 他多么英俊！多么高貴！如果能嫁給他，做他的妻子，她愿意付出一切！</br> 妮可小姐覺得，有女王姑姑的幫助，自己一定能夠成為公爵夫人，她甚至已經開始在勾畫美好的未來了！</br> 一曲作罷，女王便示意蘭斯去邀請妮可跳舞。蘭斯剛才也仔細觀察過妮可，覺得不管是從家世容貌還是氣質談吐方面，她的確都是最適合自己的妻子人選。他也到了該結婚的年紀，至于結婚與否，都不會對他和雪的關系產生影響。多的是結完婚的夫妻各自玩耍互不干涉，他覺得自己和妮可應該也能做到這一點。</br> 真的能做到么？真的能做到，最后雪也不會死在這座古堡里了。</br> 可就在他準備依言去請妮可小姐跳舞的時候，一個嬌小的白天鵝一樣的女人卻突然出現在他面前。她穿著一條白色的公主裙，烏黑的頭發用一根發簪盤了起來，耳朵上戴著小小的寶石墜子，顯得格外純潔可愛。</br> 她藏在面具后的眼睛如同她脖子上的鉆石項鏈一樣熠熠生輝，黑色的眼珠像是深邃的河流，將蘭斯的心緊緊牽系。蘭斯心下一動，握住她的小手，帶著她進了舞池。m.</br> “不是說不穿么？”他的眼睛為她著迷，話語卻還是充滿不客氣。</br> 雪說：“女人天生就有反悔的權利，身為一名紳士，你這么說可太不禮貌了。”</br> 蘭斯摟著她的腰，她的腰肢纖細的仿佛可以折斷，他這才意識到自己那天對她的傷害有多重，她太倔強了，倔強到他險些忘記她不過是個嬌小柔弱的女孩子。</br> 雪心想，嬌小是真的，柔弱那可不一定。</br> 突然，舞池突然變黑了，一時間眾人都發出了尖叫聲，蘭斯將雪拉入懷抱，低聲說：“不要怕。”</br> 隨后他感覺到有什么柔軟的東西觸碰了一下他的唇瓣，隨后懷里的人就如同泥鰍般掙脫，霎那間便消失不見，蘭斯正要發出喊叫，可眨眼間燈又重新亮起來。</br> 雪卻不見了。</br> 他有些失魂落魄，嘴唇上似乎還殘留著動人的香味。</br> 但他沒有去找，因為妮可小姐已經主動走了過來。出于禮貌，也出于對女王的尊重，蘭斯彎腰邀請她跳舞，妮可小姐腰也很細，身上也很香，蘭斯發現自己并不厭惡這種香味，但卻總覺得少了點什么。</br> 舞會直到后半夜才結束，妮可小姐主動請求留下來在城堡住一段時間，蘭斯本來想拒絕，但妮可小姐卻請了女王做說客，于是蘭斯答應了，并讓妮可住進了真正的雪住過的房間。</br> 那里沒有了屬于雪的東西，這個房間的存在也就顯得不再那么重要。如愿以償留下來的妮可小姐很興奮，她本來有許多話想和蘭斯說，可蘭斯在送走女王后就將她交給了管家，自己則消失不見了。</br> 妮可在女王和蘭斯面前都顯得柔情似水，可在赫斯特面前，她保持著貴族傲慢的表情和語氣：“聽說蘭斯大人身邊有個東方情婦，這是真的么？”</br> 赫斯特低垂著頭，“妮可小姐，請恕我沒有辦法回答這個問題。”沒有經過公爵大人的允許，誰都不能透露雪小姐的消息，畢竟敵視有色人種的太多了，這也是為了雪小姐好。</br> 妮可皺了下眉毛，她的外表就像是天使一樣，但她臉上的高傲讓她看起來并不純潔。“為什么？難道你不知道我的身份？”</br> 赫斯特恭恭敬敬地說：“您是艾比伯爵的女兒，女王陛下的侄女，我非常清楚您的身份。”</br> “那就告訴我，公爵大人身邊的情婦叫什么名字！”</br> 赫斯特只是意思意思地拒絕一下，他心中對雪是記恨已久，胳膊都被擰斷過好幾回了，如果可以，他比誰都希望黃皮豬滾出這座城堡。于是他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她的名字，公爵大人叫她雪，不過這是因為她和公爵大人曾經喜歡過的一個東方女人長得一模一樣的緣故。”</br> 妮可聽了，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公爵大人并不喜歡她？那公爵大人喜歡過的那個東方女人呢？”</br> “死了。”</br> “怎么死的？”</br> “這……”赫斯特神情為難。</br> 妮可一眼就能看出來赫斯特是真不能說還是假不能說。雪的事情他只是想避免受責罰所以要她逼迫，而對于第一個雪怎么死的這件事卻是真的有口難言。所以她也就不逼問了，雖然她極度看不起赫斯特，身為公爵大人的仆人，只因為別人的幾句威脅就無法保守秘密，等她做了公爵夫人，第一件事就是這樣的仆人丟出城堡。</br> 蘭斯回到房間時雪已經睡了，但他知道她沒有睡著，于是他撲到她身上，隔著被子把她抱緊：“為什么下去？”</br> “不是你要我下去的么？”</br> “你自己說過，不下去的。”</br> “我說過不穿衣服，什么時候說不下去了？”雪說。“女人有反悔的權利你忘了？”</br> 蘭斯用自己的鼻子去蹭她的：“不對吧，不是這樣的。你是嫉妒了，對不對？”</br> 雪覺得很有意思，這個男人似乎忘了之前他們之間的一切齟齬，此刻柔情蜜意地讓她都起雞皮疙瘩了，還是說男人都擅長打太極，對某些事實視而不見？“我說對，你就開心了？”</br> “當然。”</br> “不對。”她勾起一邊嘴角笑得很壞。“我只是下去看看而已。”</br> “小騙子。”</br> 蘭斯親吻她的唇瓣，雪卻覺得很好笑，她說實話的時候這個人竟然不信，是對自己的魅力多有信心，才能這樣自信呀。“聽說你的未來妻子住進來了，要和你培養感情？”</br> “還說你沒有吃醋。”蘭斯高興極了，“只是住一段時間而已，很快就會離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