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涼易大概是用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一個事實:他的貓,好像太乖了。</br> 網上給的剪指甲教程里給了貓咪的各種不適反應,可是到他這里一個都沒有,甚至在他謹慎小心地剪完一只嫩爪后,她主動將另一只嫩爪伸了過來。</br> 被剪完指甲的清歡試了試爪子,嘖,這下別說是撓人了,撓癢都做不到。她踩在司涼易懷里,毛茸茸的長尾巴晃悠兩下,被他捧起來放到餐桌上,桌上有一只小魚圖案的貓碗,里頭倒滿了貓糧,旁邊還有一個打開的貓罐頭,貓用飲水機也放在桌上。</br> “怎么了?”司涼易等了一會兒,看她只是優雅地坐在桌上卻沒有要吃的意思,就忍不住問。</br> 清歡喵了一聲,伸出爪子將貓碗往旁邊撥,可是沒想到那碗重的要命,撥不動。</br> “嗯……不喜歡這個牌子?”</br> 接下來清歡大開眼界,司涼易不知道買了多少個花紋不同形狀各異的貓碗,一字型排開,每個碗里都倒了一種貓糧,每種罐頭也都開了一個,恰好從桌頭擺到桌尾,然后他用很期待的眼神看她:“可以挑你喜歡吃的,其他不吃也沒關系?!?lt;/br> 但讓他失望的是小貓仍然坐在桌子上不動。于是他又想,難道因為還是奶貓的緣故,要喝奶?好在他之前想到這一點,還買了好幾個牌子的貓奶粉。</br> 一排貓糧一排罐頭一排貓奶,小貓仍然不為所動。</br> 這下司涼易徹底沒招了,他坐在桌子對面的椅子上跟小貓大眼瞪小眼,最后敗在那雙湛藍的眼睛里。想起兄長司蔚安養了條狗說不定有經驗,就打了個電話。電話那邊很不可思議:“天哪!這難道是我那冷酷無情的弟弟嗎!你竟然也會打電話給我!”</br> 司涼易開門見山地問:“貓不吃貓糧怎么辦?”</br> “哈?”司蔚安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澳阏f什么?”</br> “我今天帶回來一只貓,她不肯吃貓糧,也不肯吃罐頭還有貓奶粉?!彼緵鲆装櫰鹈碱^,“你不是也養小動物?”</br> “那貓跟狗能一樣嗎?”司蔚安不屑地反駁。“粽子可什么都吃,而且還偷吃?!彼菞l狗,吃什么都胃口好,一點不挑食?!安贿^你怎么想起來養貓了?貓可比狗難伺候啊,養狗我是主子,養貓,貓是主子。就你那個性,養貓?貓受得了嗎?”</br> 司涼易啪的掛了電話,得不到有效信息,沒必要再繼續廢話,徒留司蔚安在那頭跳腳,然后一個沒注意讓粽子偷走了他盤子里的雞腿。</br> “你怎么什么都不吃呢?”司涼易摸了摸清歡的頭,她的腦袋小小的,毛茸茸的,很可愛。像是回應他的話,她喵了一聲,司涼易頓時苦笑:“我聽不懂啊……你想吃什么呢?”</br> 來到這個世界三個月,清歡每天混跡在各大飯店小吃攤,當然不會去吃貓糧貓罐頭。她一邊喵喵叫,一邊飲著司涼易到了廚房。之前等送貨上門的時候,司涼易從三門大冰箱里取出了肉解凍,準備做晚飯來著。</br> 這下他低頭看向褲腿邊打轉的奶貓,似乎有點明白她的意思了。“你……要吃人類的食物?”</br> “喵?!?lt;/br> 司涼易猶豫:“不太好吧……貓不能吃人類吃的東西?!?lt;/br> “喵!”</br> “……那好,你先去外頭等著,我給你做飯。”</br> 司涼易之前看了新手養貓小貼士,其中劃重點加粗加寬的一行字說:不要給貓吃人類的食物!千萬不要!</br> 可是……</br> 他一邊想,一邊快速切肉洗菜,順便按下高壓鍋的開關。</br> 因為是貓要吃的,所以他盡量少油少鹽,但用綠豆粉搓洗過去除肉腥味,切成細細的絲炒熟裝盤,又挖了一勺米飯和著肉絲拌勻,端到廚房的吧臺上,推到清歡面前。</br> 清歡對他叫了一聲算是感謝,總算吃東西了。司涼易放下心來,用剩下的材料給自己做了一盤肉絲炒面,他看起來冷清,口味也清淡,可和清歡那碗肉絲拌飯比起來,炒面的油要重些,還放了點辣椒,洋蔥青椒胡蘿絲,五顏六色煞是好看。司涼易一邊看著奶貓吃飯,一邊用叉子卷起面條放入嘴里咀嚼。</br> 沒一會兒奶貓吃完了,竟然朝他走進,還把小腦袋塞進他的杯子里喝水。司涼易竟然不覺得不衛生,任她喝了個痛快,又走到他的盤子邊上,張嘴咬住一根面條往外拽,拽啊拽的拽不動,干脆就動嘴開始吃,一直吃到差點兒把臉埋進他的盤子里。</br> 司涼易摸了摸她的爪爪,她一邊吃一邊用爪爪按住他的手,還叼走一塊青椒。司涼易親眼看到她專門挑辣味比較重的配菜吃,這是一只奶貓應該干的事嗎?!</br> 杯子里的水被她喝了大半,最后半個貓差點兒都掉進杯子里,司涼易只好打開冰箱,小貓卻突然撲過來,對著冰箱里的橙汁喵喵叫。</br> 意思很明顯了。</br> 然后她舔果汁他喝冰的礦泉水,一人一貓相處和諧。</br> 最后外面餐桌上的貓糧貓罐頭什么的都被司涼易處理掉了。他覺得……他的貓大概跟普通的貓不一樣,但他竟然沒有覺得很驚訝,也沒有覺得奇怪,而是理所當然的接受了。他想,大概她下一秒突然變成人,他也認為是應該的。</br> 他是瘋了嗎?</br>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東西在牽引他,而他一點都不討厭這樣的感覺。</br> 晚飯后他習慣看會兒書再去洗澡睡覺,所以會在書房消磨掉一個小時左右,小貓也被他抱了進來,她大概不想看書,因為他抱著圍繞書墻轉了一圈,她仍然是打不起興趣的模樣。于是司涼易也不看書了,抱著貓去臥室開電視,然后把遙控器給了她,看著她拿著嫩爪子拍,拍啊拍的終于拍到一個放情景喜劇的電視臺,這才停下。</br> 司涼易收拾好準備去洗澡前問貓:“……你要不要洗澡?”</br> 她歪過可愛的小腦袋,湛藍色的大眼睛盯著他,竟然喵了一聲,躍躍欲試從床上跳下來,被司涼易及時攔住。</br> 浴室里放好了水,他還弄了個小木盆來放到浴缸里,正好是她的大小,待在上面穩穩當當。司涼易用自己的沐浴露給她抹身子,一邊抹一邊說:“我覺得……你大概也不需要那些貓用的產品吧……可是你看起來太小了,我待會兒給你買嬰幼兒專用的沐浴露吧,應該會比較適合……這里需要撓撓嗎?”</br> 她喵一聲就是要,司涼易將她洗了個干干凈凈,用浴巾包起來擦了擦,再用電吹風吹干——但他記得清清楚楚,網上說貓咪進家后最好不要太急著洗澡,因為要給它們適應的時間,而且大部分貓咪都會懼怕電吹風的聲音。</br> 所以……</br> 果然他養的不是貓,大概是個小精靈什么的?</br> 司涼易睡前習慣喝一杯酒,沒想到這只奶貓居然踩著他的胸膛站立起來,腦袋朝高腳杯里拱,粉色的小舌頭舔了好幾口才滿足。司涼易越發覺得她不是貓了,大概是里頭有個奇妙而有趣的靈魂,只不過用了貓的外表。所以他對待她簡直就像是對人,仿佛一人一貓能夠溝通。</br> 清歡發現自己有點掉毛。她在被子上滾了一圈就掉了好幾根,有點心疼,這種感覺大概只有脫發的人才懂。司涼易怕翻身壓著她,就把她放在枕邊,和他的頭靠在一起。清歡用柔軟的肉墊壓了壓司涼易的臉,在他頭邊蜷縮成毛茸茸的一小團,閉上眼睡了。</br> 但電視一夜沒有關,第二天天沒亮她先醒,就趴在床尾看電視。</br> 司涼易做了一夜光怪陸離的夢,醒來后什么都不記得了,忘了個一干二凈,心情卻無比沉重而悲傷,讓他隱隱有點頭疼。這些稀奇古怪的夢,他每每醒來都是不記得的,這也是為何從小他就與人疏離的原因。他覺得自己不屬于這個世界,可是有些事情卻應該去做,比如說活下去,比如說當個演員。</br> 就好像是劇本上寫了,他不過是將自己的人生也當成一場戲劇,按照情節發展,如實演繹出來。</br> 小貓的尾巴在甩過來甩過去,司涼易坐起身,小貓就回頭走了過來,在他身邊坐下,雪白毛茸茸的貓臉上,一雙眼睛藍的如同大海,仿若星空。</br> 司涼易親了下她兩只嫩爪:“早安,寶貝。”</br> 貓臉做不出“笑”這樣的表情,清歡用蹭臉表達自己的溫柔。她跟著司涼易去衛生間,看著他刷牙洗臉,卻在他解決生理需求時被抱了出來。司涼易的臉色有點奇怪,可能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沒法當著一只貓的面上廁所,還關了門。清歡用爪子撓了撓也就算了,在門邊坐下,等他出來。</br> ……其實她也不是想要看他上廁所,畢竟她沒有那種癖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