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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遲一個人吃完一整份干鍋牛蛙,放下筷子,靠在沙發上,打了個嗝。
《貓和老鼠》還有幾分鐘沒有播完,池遲一邊看,一邊問霍茶:“對了,還沒來得及問你,你不用上幼兒園嗎?”
“現在在放暑假,過幾就要上學了?!?br/>
“噢?!?br/>
霍茶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看著池遲,問出了那句話。
“爸爸……”
“嗯?”
“你是不是撞壞了腦子?”
“……”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池遲忽然蹦起來,把崽崽按在沙發上,打屁股!
“揍你!你才撞壞了腦子!”
霍茶被按在沙發上,歪著腦袋,還有嬰兒肥的臉頰上,肉肉堆起來。
電視上,叫做湯姆的貓正把三只調皮的貓吊在晾衣架上,挨個兒打屁股。
經典重現。
池遲拍拍他的屁股:“我對你這么好,你竟然還敢懷疑我!”
霍茶轉頭看他,聲道:“就是因為爸爸對我太好了。”
“……”池遲松開他,“我……你爸爸之前對你很不好?”
“嗯?!被舨椟c零頭,試探地看著他,“爸爸很忙,經常不回家,不會給我買東西,也不會跟我開玩笑。”
池遲頓了一下:“所以你覺得我撞壞了腦子?”
霍茶又點頭:“沒錯,我爸爸不會對我這么好的?!?br/>
“不不?!背剡t晃了晃手指,“是圣誕老人給你換了一個好爸爸?!?br/>
“現在還不是圣誕節?!?br/>
“啊……那就是月老……”
好像有哪里不太對,月老管這個嗎?
“上帝……閻王爺……呃,佛祖……”池遲想了想,環顧四周,目光最后落在他今買給霍茶的瑪卡巴卡玩偶上。
池遲把瑪卡巴卡拽過來,一臉篤定:“瑪卡巴卡,是瑪卡巴卡給你換了個新爸爸。”
霍茶顯然不信,一臉“我爸爸果然撞壞了腦子”的表情:“爸爸,瑪卡巴卡是假的。”
惡毒男配過早地脫離了童話。
池遲哽?。骸啊?br/>
他把瑪卡巴卡放下:“你就當是爸爸改正了,不許再提問,現在去洗澡,我給你拿睡衣?!?br/>
池遲逃命一般站起來,跑到那一堆東西旁邊,埋頭找衣服。
今買的衣服都干洗過了,可以直接穿。
池遲找出那件恐龍連體衣:“你今晚穿這個?!?br/>
霍茶搖頭:“我不要穿這個。”
“就要?!背剡t朝他揚起下巴,理直氣壯,“你剛剛的懷疑讓爸爸很傷心,你必須穿這個讓爸爸高興一下。”
池遲給他放好水,霍茶進去洗澡,池遲就在外面整理今的戰利品,把東西都放好。
池遲害怕他在浴室里摔倒,每五分鐘就跟他一次話。
二十分鐘之后,一只“恐龍”臉蛋紅紅,悄悄拉開浴室的門,從里面探出腦袋。
池遲抱著衣服,回頭看了他一眼。
他明明給霍茶準備了其他睡衣……
池遲張開雙臂,飛撲上前:“太可愛了,恐龍,過來給爸爸抱抱?!?br/>
霍茶趴在池遲的肩膀上,轉過頭,好像要跟他些什么,結果還是沒有開口。
“霍龍”:嗷……嗷嗚!
*
池遲把“恐龍”送回房間,幫他蓋好被子,關燈離開。
他離開之后,霍茶從床上爬起來,走到書桌前,拉開抽屜,拿出一個兒童電話手表。
手表屏幕正在閃爍,霍茶回頭看了一眼,確保池遲不會進來,然后接通羚話:“大爸爸?”
“嗯?!彪娫捘穷^的男人簡單應了一聲,又問,“今出去玩了?”
霍茶把手表放在桌上,自己端正地在書桌前坐下,也點點頭應了一聲:“嗯?!?br/>
兩個人連語調起伏都像是從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房間里面,霍茶正和“大爸爸”通話。
房間外面,池遲拿著睡衣,走進浴室。
三十分鐘之后,池遲用干『毛』巾擦著頭發,從浴室里走出來。
經過客廳時,池遲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他走回去,在客廳的桌子前坐下,從桌子底下拿出一本書,翻了翻,把夾在書頁里的紙張拿出來。
就是他剛來這里的時候,梳理劇情的那張紙。
池遲拿起筆,把今剛想起來的原著設定加上去。
——霍茶的爸爸:我,池遲,豪門大佬,富可敵國。
池遲的字都快飄起來了。
旁邊就是池遲給霍茶的家長二號做的總結。
——霍茶的家長二號:霍xx,不負責任,每個月勒索要錢。
看看,放在一起就是鮮明的對比。
池遲“嘖”了一聲,然后把紙重新夾進書里,站起來的時候,不心踢到沙發腳。
“嗷……”池遲抽著冷氣,捂著腳趾,往后一靠,又撞在墻上。
池遲坐在原地,疼得眼泛淚花。
救命,他一個豪門大佬,為什么會住在這么狹窄的房子里?
看來作者對豪門的想象還是太貧乏了。
池遲趴在桌子上,忽然又想起什么,連忙拿出那張紙。
柔和的光照在紙上,池遲看著那句“家長二號:每個月勒索要錢”,陷入了沉思。
所以霍xx是跟誰勒索要錢?
難不成……
池遲鎮定下來,開始從頭梳理。
這句話的原話應該是——
霍茶本來就是私生子,豪門父親不認可他,母親又只把他當做勒索敲詐的工具。每個月,他的母親只要拿到錢,就不見人影。
所以霍茶的母親,每個月都會跟霍茶的豪門父親要錢?
霍茶的豪門父親……
那不就是我嗎?
跟、我、要、錢?!
池遲震驚。
這時,霍茶正端正地坐在自己房間里,用兒童電話手表,跟傳中的霍xx通電話。
“爸爸帶我去買了很多東西,我們還吃了好吃的,沒有欺負我……”
忽然,客廳里傳來“嘭”的一聲,霍茶連忙拿起手表跑出去。
只見池遲蔫蔫地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不好了,大爸爸,爸爸死掉了……”
“怎么回事?你別動,我馬上派人去看看?!?br/>
*
叮咚!您的豪門一日體驗卡已結束。
池遲平躺在客廳的地上,雙手放在胸前,放空自己。
他終于明白了所有的設定。
為什么明明是豪門大佬,卻帶著孩子住在兩室一廳的舊區里。
為什么明明是各大商店的會員,原主和霍茶的衣服卻是“破破爛爛”的。
因為有個霍xx每個月來要錢!
池遲憤怒地咬著牙,蹬僚腳,像一條在干岸上撲騰的魚。
這時,霍茶走到沙發后面,手里還拿著和霍xx通話中的兒童手表。
他看見池遲動了,連忙聲對霍xx:“大爸爸,爸爸沒死,只是躺在地上了。”
手表那邊的男人沉『吟』片刻:“很奇怪,你把手表戴在手上,電話不要掛,再回房間把我給你的耳機帶上,從現在開始不要跟我話,我在這邊聽著,按照我的做。”
“好?!?br/>
霍茶應了一聲,然后連忙跑回房間,按照他的做。
他再出來的時候,池遲已經坐起來了。
池遲紅著眼睛,『揉』著頭發,十分苦惱的模樣。
正好這時霍茶出來了,池遲看見他,便朝他招了招手:“茶,過來一下?!?br/>
“好?!被舨枥潇o下來,走到他身邊。
“我……”我每個月要給霍xx多少錢?
池遲哽住,沒能問出口。
這話不是明擺著他在為錢發愁么?而且,在孩子面前提錢,還是父母之間的錢財問題,他怕會給孩留下心理陰影。
池遲想了想,決定換一個委婉的法:“那個……茶,這個話題得從家庭的產生起,一個家庭里,一般有兩個家長,一個爸爸,一個媽媽。本來,我和你的……家長二號是住在一起的,但是后來,我們因為很多原因分開了,就產生了一筆叫做撫養費的錢……”
霍茶手上戴著手表,池遲的話一字不落地傳到了會議室里。
會議室里沒有其他人,只有一個男人靠在椅背上,聽著池遲話。
在池遲剛開口的時候,他的眼睛倏地一亮,也坐直了起來。
可是后來,他越聽,眉頭便皺得越緊。
電話那邊的人剛開口的時候,像極了原來的池遲,可是后來越,暴『露』的也就越多。
眼睛只盯著錢,這絕不是他的池遲。
他的池遲是出淤泥而不染、視錢財如糞土的純潔池遲!
那頭兒,池遲最后問道:“所以,茶,你知道這筆撫養費……有多少嗎?”
男人冷聲道:“茶,跟他,每個月三十萬,錢不會少的?!?br/>
只要他可以照顧好池遲的身體。
“好?!被舨鑼Τ剡t轉述,“爸爸,每個月三十萬,不會少的。”
可是這句話,落在池遲耳里,就變了味——
作為霍茶的爸爸,你每個月都要給霍xx三十萬!想不到吧!
居然是三十萬耶!
池遲呆滯。
難怪啊,難怪他住在兩室一廳里。
每個月拿三十萬出來,不住橋洞底下,就已經算是豪門大佬了。
池遲咬著手背,沒忍住“嗚嗚嗚”地哭出聲來。
電話那邊的男人忽然直起身子,架起腳,他還想再聽清楚一點,可是已經聽不見了。
池遲抱著手機和垃圾桶,回房間清算剩余資產去了。
垃圾桶里有他今買東西剪下來的吊牌。
人生大起大落不過如此。
今下午發現自己是豪門大佬,豪氣了一把。
當晚上就發現自己每個月有三十萬的固定支出。
池遲盡量讓自己哭得很聲。
客廳里的霍茶也跑回房間,關上房門。
他聲:“大爸爸,爸爸回房間了。”
“嗯?!被魓x應了一聲,“九點了,你該睡了。我在國外開會,下個月如果有空回去看看。有任何事情隨時打電話給我,再對一遍,還記得我給你安排的保鏢都在哪里嗎?”
“在樓上402,樓下202,還有對面樓的303,如果出事馬上就找保鏢叔叔。”
霍xx滿意點頭:“嗯,去睡覺吧。”
“是,大爸爸晚安。”
“嗯?!?br/>
男人剛剛掛斷電話,樓上忽然傳來“砰砰”幾聲巨響。
保鏢在外面急促地敲門:“霍總,樓上忽然槍戰,我們得快走?!?br/>
男人抓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裝外套,大步走出會議室。
他不敢坐電梯,只能快步走下樓梯。
到了停車場,司機已經發動了一輛黑『色』的加長車,隨時準備待命。
男人剛要上車,聽著聲音,卻退了回去。
“車漏油了,馬上熄火,換一輛車?!?br/>
男人站在原地,外套搭在手臂上,神『色』冷峻。
他拿出手機,按亮屏幕。屏幕上是池遲以前的照片,照片有點模糊,二十出頭的青年,唇紅齒白,白襯衫藍『色』底,是他從池遲以前的簡歷上摳下來的。
他當然不放心茶和那個人住在一起,可是茶跟自己住在一起,只會更危險。
有他在的地方,總是有各種意外。
他只能出此下策。
希望那個人看在錢的份上對池遲的身體,還有對霍茶好一點,如果三十萬不行,那他就再加錢,從下個月起加到三十五萬。
與此同時,池遲坐在桌前,對著一堆吊牌、一串數字算式,捂嘴哭泣。
他沒錢了,霍xx,撫養費可以砍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