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不勉強你。你可以繼續留在這里,我命令尤里上尉多照顧你一些,如果誰敢欺負你,你就……”
金鈴再也忍不住內心的痛苦與激憤了,哭泣道:“請您不要再說了,赫夫曼將軍!我不得不遺憾地告訴您,令我難堪的不是別人,恰恰就是……”她沒有把“你”字說出來,實在不忍心傷害他,說了一句,“對不起……再見!”說完,“嗚嗚”哭著跑開了。
赫夫曼絕沒有想到金鈴會說出這番話,令她難堪的不是別人,而是……他感到非常遺憾,也感到十分意外,自己這般呵護她,關懷她,到頭來卻是……
金鈴一跑出司令部大門,剛好遇到送葬的隊伍走過來。人們抬著四五口棺材,男男女女,浩浩蕩蕩地從她面前走過去。她急忙低頭逃也似的匆匆奔過去,可是,一雙雙仇恨與鄙視的目光卻像一把把錐子,緊緊地錐著這位屢遭傷害的姑娘,錐得她滿臉發燒,心靈顫栗,一句不堪入耳的臟話沖進她的耳鼓,刺激著她那痛苦而敏感的神經:“不要臉,德國人的biao子!”
沒有比這句話更刺痛金鈴的心了。
你們憑什么罵我是德國人的biao子?我認識赫夫曼將軍并不是我的罪過!我從沒干過對不起你們的事,你們憑什么罵我?
不知怎么,這句最難聽的臟話卻像一把剪刀,一下子剪斷了金鈴心中的怯懦和歉疚,她猛地抬起頭來,昂首挺胸地走起來。
此刻,她那中國女性所特有的、柔中帶剛的個性,第一次顯露出來了。她不再懼怕任何人,也不再想取悅任何人,而是揚起頭來,昂首挺胸地做人了!
她在心里憤憤地發誓:我要讓你們看看,看看我這個“biao子”到底都干了些什么?我要你們看看,看看金鈴到底是德國人的biao子,還是一身浩然正氣的中國人?
金鈴一進屋,正在整理群眾簽名的維克多看到她滿臉淚痕,急忙問她怎么了?她卻所問非所答地說:“維克多醫生,有件事想麻煩您,請您等我一下,我馬上就下來!”,說完,不等維克多回答,轉身向樓上跑去。
維克多感到懵懂,不知她究竟要干什么?他沒去參加死者的葬禮,正忙著考慮如何營救八個活人呢。過了一會兒,只見金鈴一身黑色長裙,戴著黑手套,挎著一只背包,走下樓來。
“您……這是要干什么?”維克多感到大惑不解。
“走吧,陪我走一趟。”金鈴說。
“去哪?”維克多感到愕然。
“您跟我走就是了。”
路上,維克多幾次問她要去干什么,她卻說:“到時候您就知道了。”
維克多絕沒有想到,這位屢遭傷害的中國姑娘卻干出了一番驚人之舉。
她帶著維克多來到郊外的墓地時,幾口棺材已經入土,神父已經做完終付的彌撒,死者家屬正向親人做著最后的告別。這時,只見一身素裝的金鈴不向任何人打招呼,徑直來到第一座墓碑前,從背包里拿出一瓶酒,斟了一小杯灑向墓碑的四周,又斟滿一杯擺到亡靈前,然后,向著墓碑深深地連鞠三躬,接著又向第二座新墳走去,接著又是第三座,第四座……
金鈴的舉動驚詫了所有人的眼睛。人們驚訝地看著這個中國姑娘用中國的祭奠方式,祭奠著比利時同胞的亡靈,心里不禁感到一種隱隱的疚痛……
對五個亡靈祭奠完了,金鈴不向任何人打招呼,起身向來路走去。
“金鈴小姐,您用中國的方式祭奠我們同胞的亡靈,使所有在場的人都很震驚,大家都很佩服您。”在回去的路上,維克多說道。
金鈴卻說:“不,我只是想證明我自己!”
“你要證明什么?”
“證明我是一個正直的人,不是一個不辨是非的親德分子!”
維克多本想安慰她幾句,但看到她悶悶不樂的樣子,也就不好再說什么。
然而,又一場傷害又在家里等待著這位命運多舛的中國姑娘。
一進家門,就看到幾個女人哭作一團,大呼小叫地呼喊著瑪麗:“瑪麗,快醒醒!瑪麗你快醒醒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