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午后,陽光還是那樣暖,大家走得都出了汗,但是每個(gè)人心里都是涼冰冰的,平日人流不斷的驛路上冷清至極,越發(fā)讓大家覺得惶惶然。</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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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過去的那個(gè)親衛(wèi)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醒了,氣息微弱地道:“都是許千戶手下的兵,硬是將我們沖下驛道,車軸應(yīng)該就是那時(shí)候裂開的?!?lt;/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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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gè)陪著爹娘去江南的親衛(wèi)連忙點(diǎn)頭,“我說怎么這個(gè)時(shí)候車軸會(huì)斷,明明這車子我們趕了一年多都好得很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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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說這車子走了太多的路應(yīng)該磨損得很厲害了,但是如果沒有剛剛的沖撞,哪里會(huì)斷!寧婉恨死許千戶了!但到了此時(shí),說什么也沒有用了,她也沒有辦法奈何許千戶,便截住他們道:“我們快走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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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每個(gè)人都很累了,但是大家果然又盡力加快了步伐,能早到虎臺(tái)縣里一刻,也就能夷人遠(yuǎn)了一些。畢竟他們這些人如果遇到了成隊(duì)南下的夷人,根本沒有什么機(jī)會(huì)能逃出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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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沒有了馬車,人的力氣是有限的,林氏和安氏最先走不動(dòng)了,她們坐在地上擺著手說:“你們走吧,我們不行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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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婉厲聲喝道:“不行也要起來!哪怕是累死也比在這里等死強(qiáng)!”</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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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傷的親衛(wèi)就爬下馬,“讓她們騎馬吧,我沒事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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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和安氏哪里肯,“你的傷口還流血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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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點(diǎn)血算什么!”幾個(gè)人一起將林氏和安氏扶上馬,她們體力的確是最差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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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爹便幾次要下馬卻被攔住了,現(xiàn)在借著停下的空兒早下來將娘推了上去,又叫寧婉,“幺女,你也和你娘乘一匹馬吧!”另一匹馬的人也要相讓,“夫人,你騎馬歇一會(huì)!”寧婉雖是女人,可身子一向強(qiáng)健,就道:“大家不要一味謙讓,還是要走不動(dòng)的人騎馬,最主要的是盡快到虎臺(tái)縣!”</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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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路其實(shí)并不長(zhǎng),若是騎馬很快就到了。但是現(xiàn)在步行就慢得多了,他們走了一個(gè)時(shí)辰,可離虎臺(tái)縣還遠(yuǎn)著呢。寧婉見大家著實(shí)累了便張羅著歇一會(huì)兒。不過短短的一段路,幾個(gè)人卻已經(jīng)有了一種生死相依之情,眼下相互照應(yīng)著坐在一處。</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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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就將剩下的一點(diǎn)水分給大家,又道:“鐵石將軍會(huì)來接我們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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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聽了鐵石將軍的名字便都振奮起來了,“是!將軍一定會(huì)來接我們,我們走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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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婉也鼓起了勇氣,“沒準(zhǔn)兒一會(huì)兒他就來了,我們繼續(xù)走吧!”其實(shí)她覺得鐵石不大可能來接大家,她帶著槐花和松兒出來迎接爹娘不過是隨性而為,事先根本沒有告訴他,走前也不過只與畢婆子說了一聲不回來吃午飯了而已。</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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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石如今帶著大軍向北去了,他看到狼煙一定會(huì)立即回援虎臺(tái),一時(shí)間未必能知道自己在哪里,就算知道了又如何找到自己呢?另外,他不只是自己的丈夫,槐花兒松兒的爹,他還是朝廷的五品千戶驍騎將軍,要保護(hù)所有的百姓。</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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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盡管寧婉在心里十分盼著鐵石來接自己,但是他如果直接帶兵回虎臺(tái)縣,她完全能夠理解。</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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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年,他只要繞一點(diǎn)路就可以去老宅將妻妾接來,但是他還是想也沒想就直接進(jìn)了城。寧婉曾經(jīng)問過他為什么,他很直接了當(dāng)?shù)卣f忘記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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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婉相信他的確是忘記了,一是對(duì)妻妾沒有情義,甚至從沒有把她們當(dāng)成親人,再就是他心里想著的只是如何及時(shí)入城守城。</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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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搶在夷人進(jìn)城之前將虎臺(tái)縣守住是非常重要的,夷人是有備而來,兵力要遠(yuǎn)遠(yuǎn)大于邊城,這時(shí)候最重要的就是固守城池,待到總兵府甚至京城根據(jù)夷人的情況調(diào)兵遣將來援,這時(shí)方能與夷人的大軍一戰(zhàn)。</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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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曾經(jīng)留在虎臺(tái)縣城里被鐵石救過的人,寧婉如今在城外,她覺得沒有理由要求鐵石扔下滿城的人來救自己和孩子。外邊的幾個(gè)人,和城內(nèi)成千上萬的人怎么能相比?</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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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寧婉不會(huì)這樣說,因?yàn)槟菢哟蠹揖蜁?huì)死了逃回去的心。她就又更加大聲地說:“我們快走吧,就會(huì)遇到將軍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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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從正中移向了西邊,將人和馬的影子拉得越來越長(zhǎng),一行人還在向前走著,平時(shí)這些路邊的小村莊總是熱鬧而有人氣的,現(xiàn)在卻一片寂靜,偶爾冒出一兩個(gè)人加入了他們的行列,沉默地向虎臺(tái)縣而去,想來是沒有來得及與大隊(duì)人馬離開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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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間,遠(yuǎn)遠(yuǎn)傳來陣陣?yán)茁?,然后這雷聲便迅速地滾了過來,大家怔了一下就醒悟過來,這哪里是雷聲,而是馬蹄之聲。停住腳向后看去,只見烏云一般的人馬就如大水一般地漫了過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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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gè)親衛(wèi)就撥出了身上的腰刀,就連腿受傷的那個(gè)也下了馬,倚在一個(gè)同伙身上一同向大家說:“沒想到夷人竟然這么快,他們已經(jīng)從后面追上來了,你們快逃,我們是兵,留在這里保護(hù)你們!”</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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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前面的正是遼東的兵將和百姓,后面追過來的就是夷人,他們的衣飾還是夢(mèng)中所見的樣子,讓她重新升起了那種血腥而恐怖的感覺。</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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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離虎臺(tái)縣還有十?dāng)?shù)里,雖然有三匹馬,但是她帶著兩個(gè)孩子,爹娘和林氏安氏他們是沒有辦法迅速回城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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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真逃不過去了嗎?</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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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shí)她又聽到了更響的一陣?yán)茁?,來自她的身后,她回頭一望,她的鐵石身著鎧甲,手執(zhí)□□,騎著大黑馬向她飛奔而來!他的眼睛那樣的明亮,他的面容那樣英俊堅(jiān)毅,一瞬間就到了她的面前,向她一笑,露出白白的牙,“媳婦,別怕!”</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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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婉一時(shí)分不清是不是在夢(mèng)中,只仰望著馬上的他,然后看著他一抖韁繩打馬向前奔去,身后跟著如云的鐵騎,擋在眾人的前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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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寧婉抱著松兒騎在馬上,聽著坐在鐵石懷里的槐花兒一個(gè)勁兒地嚷著,“爹!你真了不起!”終于回過神來問:“許千戶果真被夷人殺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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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yīng)該是真的,那些逃回來的兵看到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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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周氏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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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如果還活著就在那隊(duì)百姓中?!辫F石剛剛迎上前攔住了潰敗的虎臺(tái)縣駐軍,救下了大批跟著潰兵逃回來的百姓,又?jǐn)芈淞艘娜讼蠕h的首領(lǐng),現(xiàn)在正帶著大家回虎臺(tái)縣。</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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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婉雖然看到了一切,但她一直竟不敢相信,原來許千戶還沒有逃到安平衛(wèi)就被這隊(duì)夷人攔住殺掉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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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在自己的夢(mèng)里,他其實(shí)也沒有逃到安平衛(wèi),甚至他的手下,還有跟著逃出去的百姓都沒有逃到安平衛(wèi),他們都被夷人截住殺掉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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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為什么要來救我?”</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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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被夷人嚇壞了,”鐵石瞧著平日精明的媳婦問出這樣的蠢問題,便伸過一只手在她的頭上拍了拍,“現(xiàn)在沒事了,夷人的大軍沒有那么快能到?!?lt;/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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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問你為什么……”</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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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石就笑著打斷了媳婦的問話,“什么為什么的,我可是來救自己的媳婦、孩子和岳父岳母呀!”</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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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不是應(yīng)該立即進(jìn)虎臺(tái)縣城守住城池不被夷人搶先占了嗎?”</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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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dāng)然也要守住虎臺(tái),所以已經(jīng)分兵進(jìn)城防守去了,但是我的媳婦孩子岳父岳母更是需要我來救,”鐵石越發(fā)心疼媳婦,將她的馬綹拉過兩騎并得更近,輕聲哄道:“婉兒別怕,我是朝廷的武官,自然要擔(dān)起守土衛(wèi)民的責(zé)任,但我也是你丈夫,槐花兒松兒的爹,岳父岳母的女婿,總要照顧你們才是!”</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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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許多事還是一樣的,但有更多的事不一樣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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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婉完全清醒了,夢(mèng)已經(jīng)過去了,眼下才是真實(shí)的,笑著將槐花接過來道:“我能帶兩個(gè)孩子,爹娘也由我顧著,你過去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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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石瞧著媳婦眼睛里重新透出堅(jiān)定的神色,便將槐花送到了媳婦的馬鞍前,自己勒住馬留在了所有人的最后。剛剛媳婦所遇到的事,哪怕是個(gè)男人恐怕也會(huì)失魂落魄,但是自己的媳婦卻是特別有韌勁的人,她能帶著所有一起出門的人都平安回來,只憑這一點(diǎn)就比許多須眉男兒要強(qiáng)得多了,自己完全放心她帶著兩個(gè)孩子和岳父岳母。</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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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覺得怎么也走不到的虎臺(tái)縣很快就到了,城門前一眼就見小柳正帶了兩個(gè)伙計(jì)拉著車子等著,急忙上前將人接下,“聽夷人來的消息我們都急得不成,正要出城遇到了鐵石將軍的手下,知道將軍去接你們了才放下心。</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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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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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婉便將所有事都交給小柳,自己轉(zhuǎn)身去找錢縣令。</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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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縣令是個(gè)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聽到夷人南下,許千戶棄城而出,哪里還有什么主意?在縣衙轉(zhuǎn)了不知多少圈后便命人在正堂里堆滿了麥秸,自己穿戴整齊坐到了縣令的座位上把妻妾子女下人們都叫來吩咐道:“我為朝廷命官,再不能棄城而去,定要與虎臺(tái)縣共存亡!若是夷人入城,我們?nèi)冶阋煌苑俣?,斷不能落入夷人之手受辱。?lt;/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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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夫人自然慨然允諾,換了誥命服飾帶著兩個(gè)孩子坐在錢縣令身旁,雙結(jié)正是收房的丫頭,也是錢家的人,便也跟在錢夫人身后站定,另有一妾抱著幼子不肯等死,哭著要逃出城去卻被錢縣令將孩子奪回交給錢夫人,逼著小妾自盡,那妾連殉城都不肯,如何肯自盡呢,因此又哭又鬧,而錢縣令又不是能下得了狠手的,一時(shí)縣衙里亂成一團(tuán)。</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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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婉進(jìn)縣衙時(shí)便見如此情形,她原是聽人說過一回的,當(dāng)初守城時(shí)有人拿此事當(dāng)笑話講,當(dāng)時(shí)她曾疑心是不是真的,但眼下瞧著果真不假。</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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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縣令的確有些迂腐,也不大受虎臺(tái)縣人的待見,但經(jīng)歷了守城,見他寧死也不肯與許千戶一起逃走,大家便開始敬重他。寧婉自然也是如此的,因只做看不到眼前的亂像,只急忙道:“鐵石將軍已經(jīng)回援虎臺(tái)縣,又帶來許多百姓,還請(qǐng)縣令大人幫忙安置?!?lt;/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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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錢縣令又是讓人搬干草,又是備了火石火絨要焚火自盡,早將衙役隨從下人們大半嚇跑,唯留下一兩個(gè)忠心的隨從也都在縣衙里坐困愁城,因此竟不知道鐵石將軍已經(jīng)帶兵進(jìn)城之事,此時(shí)聽了盧夫人一語,便從干草堆上的座位走下,正色拱手道:“唯聽夫人吩咐!”</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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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鐵石帶回來的人還真不少,跟著許千戶去安平衛(wèi)的兩千兵士幫丁約有一半被夷人沖散了,在潰散中被鐵石軍法處置了兩個(gè),其余立即跟從鐵石迎接夷人,如今已經(jīng)由鐵石手下的婁佑接過安置在兵營,寧婉就道:“還請(qǐng)錢縣令先將那些家不在虎臺(tái)縣卻逃過來的百姓們安頓下來?!?lt;/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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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縣令這半日先是嚇得魂飛魄散,接著報(bào)定必死之心,突然間知道沒事了,雖然面上不動(dòng)聲色,但心里早一團(tuán)亂麻,沒了一點(diǎn)主意,想也沒想地問盧夫人,“可是安頓在哪里好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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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婉就指著地上說:“就這里吧,錢縣令已經(jīng)讓人放好了許多干草,豈不方便?”</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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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錢縣令就點(diǎn)頭道:“我先前就是做此打算的!”說著就吩咐道:“衙役們,引了百姓過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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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如今哪里有人在衙門里聽令?錢縣令便將袍角一掀道:“本官親去!”</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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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夫人見狀將孩子們交給雙結(jié),“你在衙里守著,我與盧夫人也去幫忙!”</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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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婉與錢夫人挽著手出門,隱約聽到樂聲,心思一動(dòng),便進(jìn)了隔壁封典史家中。封家院門大開,一路無人,只是那樂聲倒越發(fā)清晰,正是《十面埋伏》,慷慨而激昂。兩人循聲而入,就見封少奶□□戴白玉冠,一身白衣,端坐彈琴,見她們二人聯(lián)袂而來,按住琴弦優(yōu)雅地笑問:“想來已經(jīng)不要緊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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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夫人就笑道:“的確,如今城里有許多事情忙不過來,我們女子亦不能在后宅安坐,請(qǐng)封少奶奶與我們一同去安置百姓?!?lt;/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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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少奶奶起身笑言,“我自然要盡一分力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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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婉的目光自她腰間那把鑲了寶石的彎刀上掃過,正是新拿出來佩戴的,想她原也做了必死的打算,卻不說破,只笑道:“要做的事情還很多呢,救護(hù)傷兵、送飯送水、縫補(bǔ)衣裳,我們總要定個(gè)章程?!?lt;/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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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說著便一同到了城門前。</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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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石帶著騎兵合成半圓,護(hù)著最后面的百姓陸續(xù)進(jìn)了城。不比寧婉這些騎馬先回來的,這些被救回的百姓都是走路回來的,就是先前去安平衛(wèi)時(shí)騎著騾子驢子的,現(xiàn)在也多半丟了,經(jīng)過夷人先鋒沖過一陣,逃出來的就是命大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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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都是跟著許千戶自虎臺(tái)縣出去,原就是虎臺(tái)縣里人,因此并不用安置。錢夫人和封少奶奶等都回去了,唯有寧婉站在一旁等著鐵石。估計(jì)他進(jìn)了城就會(huì)上城墻布置防守,一夜都未必能回家,自己總想與他說幾句話才走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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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幾個(gè)人實(shí)在是太慢了,鐵石揮了揮手,便有幾騎上前將他們帶上馬送了進(jìn)來。寧婉便帶著些不屑打量著這些人,跟著許千戶跑,哪里會(huì)有好下場(chǎng)!正是因?yàn)樽R(shí)人不明,才遭了大難,還不如老老實(shí)實(shí)地留在虎臺(tái)縣里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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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她就看到了周氏。她正由一個(gè)丫頭扶持著從城門口走來,頭發(fā)散亂得不成樣子,那只鑲了紅寶石的步搖早不知去了哪里,而她身上的衣衫早就凌亂得不成樣子,幸而外面披了件軍襖勉強(qiáng)遮了羞,更糟的是她只有一只腳上穿著鞋子,另一只光著,上面混著塵土、血跡,走起路來難免一跛一跛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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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婉在她走到自己面前時(shí)忍不住問了一句,“周夫人,別來無恙乎?”</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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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周氏睜大眼睛看向她時(shí),她便又?jǐn)[了擺手,“回見了!”像趕一只蒼蠅一般將她揮走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