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蘇云卿坐在鏡子前，伸手將定親那日凌風華送的簪子斜插在頭上，楞楞的看著。</br> “不好看。”適時，身后果然傳來了這淡漠的聲音，蘇云卿嘴歪了歪，做人真的不需要這么坦誠，若是現代那些夫妻個個都像凌風華這般坦誠，怕是早就離婚幾百次了。</br> 婚姻嘛！總是需要一些謊言讓它看起來更美麗的，否則一天早上起來就為了穿衣打扮這點事情鬧別扭也是心煩。</br> 蘇云卿嘴角上揚，轉身看著一身白衣飄飄的凌風華，“不好看？也不知道哪個沒眼光的挑的，這么丑的簪子。”</br> 雖說當時他說的是靖王妃送的，可是從這幾天她對蘇云卿的態度來看，她根本就不可能送她簪子，也就是說，這東西是凌風華挑的，現在他說不好看？</br> “我說的不是簪子，是你今天的裝扮。”</br> 聞言，蘇云卿低頭看了看自己今日的衣著，因為天氣開始熱了，穿得也是一天比一天少，抹胸長裙加上一層薄薄的紗衣，整個背部和肩膀都露在了外面，他不喜歡。</br> “世子爺！”</br> “嗯。”</br> “咱們已經約定好了成親，我現在可不可以向你討一樣東西？”</br> 聞言，凌風華愣了一下，低頭看著蘇云卿揚起的小臉，她極少開口問他要東西，如今既然說得這般鄭重，那肯定不是什么唾手可得之物，又或者是他不想給的東西。</br> “你說。”發現自己的視線停留太久，凌風華轉身，不再看蘇云卿。</br> 這兩天二人幾乎形影不離，他不自覺就會看著她，次數多了，他自己也發現了。</br> 情之一字，果真磨人。</br> “休書！”</br> 蘇云卿很自然的開口，凌風華的眉頭卻是皺了一下，才成親兩天就問他要休書，可是……這也是他們早就約定好了的啊！</br> 凌風華轉身，再次看著蘇云卿那波瀾不驚的小臉，似乎這事，她已經想得足夠徹底，或者是勢在必得了。</br> “你察覺到了？”</br> 聞言，蘇云卿目光微閃，低頭，不回答。</br> “連你都察覺到了，看來我真是步了十三叔的后塵了。”</br> 蘇云卿抬頭，果然，她的直覺沒有錯。</br> “你會察覺到，我并不意外，你會拒絕我，更是在我的預料之中，但是你不需要擔心，我既然絲毫沒有掩飾自己，那我就更不會想要去強求。”</br> 凌風華本來就是一個耿直得有點二愣子又極其有風度之人，對于他來說，喜歡蘇云卿是他自己的事情，和任何人無關，蘇云卿不愿意，那也是她自己的事情，沒人可以逼迫她。</br> “感情的事情本就是你情我愿，我從來不會強迫自己去喜歡別人，更不會強迫別人來喜歡我，相對于你，我更加希望你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你自己想做的，自愿去做的，我永遠不會強迫你去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強扭的瓜不甜這個道理我知道，費力不討好的事我不會做，所以你放心。”</br> 聽凌風華一大堆話，蘇云卿抬眸，看著凌風華那張絕美的臉此刻染了一些其他情緒，不由得吸了一口氣。</br> “恕我矯情，聽世子這番話，我并沒有輕松的感覺，反而有種……我若是放下戒備，世子你就會攻其不備，疏忽大意乃兵家大忌！”</br> 聞言，凌風華低頭看著她那張帶著得意的小臉，瞬間綻開一抹笑容，如花綻放……那笑容里帶著一抹清晰，一抹愉悅，一抹真誠，還有一抹的受寵若驚……是一種莫名的受寵若驚……</br> 看著這抹笑容，蘇云卿微微低下了頭，轉身擺弄著自己頭上的金簪。</br> 凌風華，他的一舉一動本皆是一種景致，完美的景致，可是又猶如天上的云彩一般遙不可及，又仿佛鏡中的畫中仙一樣虛幻飄渺，驚艷卻讓人感覺到不實在。</br> 那張原本就沒有什么其他表情的臉忽然有一天會帶著似有似無的其他情緒，又或者帶著一抹似有似無卻讓世人驚艷的笑容，這個家伙把這一切都放在臉上，她又怎么可能會覺察不到？</br> 然而，這樣一個極致到完美的人，這原本就應該不食人間煙火之人突然出現在世人面前，給誰的感覺都足夠飄忽不定吧？</br> 猶如那畫中仙從畫里走了出來，隨后動了凡心，對象還是她這個好吃懶做，視財如命，偶爾還會耍流.氓的無賴之徒，怎么想都讓人覺得不搭，更是不敢相信。</br> 前些日子察覺到的時候，蘇云卿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直覺，皺眉一番后只能傻笑，隨后說肯定是自己自戀了，她畢竟不是那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之人，凌風華不可能喜歡這樣一個庸俗女子。</br> 然而，當初十三王爺的喜歡卻她沒有這種感覺，也沒有多少驚奇，畢竟天越城貌美如花，高貴多才的女子見多了，偶爾看看她這種山野村姑野花野草一時覺得好玩也不足為奇，可是凌風華又怎會是十三王爺那樣的人？</br> 莫非，天越城幾百年來男人們見多了端莊高貴的女子，也看倦了世家女子們的溫柔體貼，所以開始喜歡她這種粗俗野蠻，沒規沒距的了？</br> 看著鏡中那女子疑惑不定，時而皺眉，時而搖頭的樣子，凌風華走到茶桌前，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輕松，自在，康懶的靠在椅子上，臉上的笑容依舊沒有淡下來，反倒是更深，“很久以前，我也曾想過我這輩子會喜歡一個什么樣的女子，她是溫柔大方還是小家碧玉，當我對她說出自己的心意時，她會是什么樣的一種表情，是欣喜還是羞怯，是驚訝得六魂無主還是驚喜得喜極而泣，可是現在，我終于知道了，并非欣喜若狂，更不是羞澀難掩，感情真不是一個選擇題，答案也并非只有一個。”</br> 高冷的凌風華忽然柔和的說了這么多話，蘇云卿微微一愣，回身，眨巴著大眼睛，“我是越來越不懂你了，更不懂你說的問題，感情的事情有這么博大精深嗎？有這么復雜嗎？”</br> “不，并不復雜。”</br> “啊？”蘇云卿一臉茫然。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